顶着呼啸刺骨的寒风,徐闯独自一人走出了十多公里。忽然,一种软软的东西飘落下来,倏忽打到了他脸上。
“难道是下雪了吗?”徐闯心头“咯噔了一下,连忙打开仅够用来应急的手电筒看个究竟。放眼望去,天空正稀稀疏疏,飘着雪花。
因为走得匆忙,徐闯忘了在城里买对电池,他知道大雪将至,便停下脚步,从挂胸前的小包中,掏出一块半新不旧的围巾围到脖子上,又才抓紧时间继续前行。
不一会,大雪纷至,那漫天飞舞的雪花,很快就将起伏不定的原野盖了个严实。
虽然满头是雪,而他也不得不眯着眼睛小心前行。但积雪上微微泛起的白光,还是给黑夜里的行人,带来一种曙光初露的感觉。
转眼间,马路与左边的河流,还有右边那空旷的田野隐隐约约,界线依稀可辨,竟让他一直悬着的心,变得踏实了许多。
踏着“唦、唦”的雪花,徐闯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洁净和清爽。
他想到她,想到父母,也想到了大姐、二姐和小妹,还有那些一起长大的伙伴们。他想:他们这时也许正在屋里拉家常烤火,说一些奇闻异事什么的。因为囊中羞涩,他没给他们准备什么礼物,但他依然觉得自己很坦荡。因为,毕竟自己是去为国为家尽义务啊!
五年了,他有一肚子话要对她说,虽然这些话语的倾诉,并不是那么迫切,但却一直萦回在他脑海里,使得他浮想联翩,并由此产生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激动。但是,等想到自己的一事无成,以及她的孤傲与冷漠的时候,他心一下子就凉了下来,就有些无所适从,惴惴不安的了。
“唉,命当如此,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一切都只能顺其自然,随缘而定……”他长吁一气,悠悠叹道。
一小时过去,积雪已经满过鞋口。他想搜寻什么东西来扎住裤管,以使越来越深的积雪,不致掉进鞋里。但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已听得前方,隐隐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在这风雪弥漫之夜,又是谁因为何事而纵马狂奔呢?”徐闯想。
随着马蹄声的逼近,徐闯在辨别方位后立马让到了路的另一边,并反复打亮手电示警。
转眼间,只见两匹快马如离弦之箭,飞驰而来。
就在两者交错瞬间,前面一人蓦然回头,大声问道:“是闯子吗,是闯子吗?”这声音听起来像明子,只是比从前要浑厚得多。
“明子!”徐闯未假思索,应声喊道。
来人正是明子和大伟,都是儿时的玩伴。而他俩,也都听准是徐闯的声音,就连忙勒住马头,折回到他面前。
大伟一面下马一面高声叹道:“我的天哪!方才好大的雪呀,搅得我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要不是这两匹马路熟,今儿断不敢如此狂躁呢!”
明子随手把大伟马拉住,头一甩,示意大伟去给徐闯拿包。
“天这么冷,咋不等明儿再来?”待徐闯把背包给了大伟,明子问。
“都五年了,我可是归心似箭嘞!”徐闯一声轻叹,缓缓说道,“不就一场雪吗,哪里就能挡住我了?”缓了缓又说:“对了,你们又是如何知道,我今天要回来的?”
明子说:“下午四点才接公社口信,说县武装部电话,你五点十分下火车。我也是快五点才进屋的,大伯让我和大伟驾车来接。我们商量赶车太慢,怕你着急,就骑着马赶过来了嘛。”
大伟颇觉遗憾地说:“还说明儿一早骑马溜趟大街,到处逛逛,风光风光,没想才来到半路,就得打道回府,太可惜了。”
“哎呀!”徐闯摆手笑道,“这大雪天那有什么可看的,都叫雪盖住了,只怕就连商店的门,也都没开呢。”
这时,风雪渐小,天空再次露出了清辉,犹如云遮皓月一般。
明子仰头一看,就知又有大雪将至,现在正是赶路的最佳时机,便止住了话题。
明子一面将自己所骑白马让给徐闯,一面问他:“还能骑吗?你别小瞧,这花头领可有劲了!”
徐闯面露惊喜,接过缰绳说道:“看似不错,待我试它一程瞧瞧!”说完,伸手抚弄了几下马鬃,轻轻一跃就上了马背。
明子、大伟见状,一脸惊奇,禁不住相互对视了一眼。心想:只当不行,他咋就能这么娴熟呢?莫不是在部队上学得了功夫,练就了拳脚,就跟那个民兵营长刘大栓一样,也都是身怀绝技,能够飞檐走壁的吗?
“那马能骑两人吗?” 徐闯扭头问道。
“没事,我俩都不很重。” 明子说。稍后又说:“缰绳莫带太紧,花头领路熟,你尽可放它一程,过把瘾。”
“好啊好啊!”徐闯喜出望外。
徐闯单手持缰,双腿一夹,“驾”地一声,那马一声长啸,即刻四蹄腾空,犹如风驰电掣一般,压雪而去。
虽说一路上坡,但‘花头领’却能如履平地,快得惊人。也许是自雪青死后就再没骑马的缘故,徐闯在花头领背上,竟然找到了一种久违的感觉。才一刻钟的时间,花头领竟已跑出了十来公里,把明子他们远远甩在了后面。
徐闯松腿释缰,“吁”地一声,花头领就像受过训练似地慢了下来。他跳下让马歇着,大约过了十来分钟,才见明子他两个赶了上来。
之后不久,大风雪再度弥漫,而他们行进的速度,也不得不放缓下来。
三人继续前行,只一小时便来到了村口。
凯旋而归,花头领在临近村口的时候,习惯地昂首嘶鸣一声,犹如报信一般。
来到徐闯家门前,屋里人听到马蹄声,也都忙着迎了出来。
徐闯父亲徐安国赶过来拉住花头领,脸露笑容,大声道:“哎呀呀!一个个都快成了雪人了,快些抖了进去烤火,别给冻着了。”接下来又叫人拿些杂粮,端上两盆热水,把两匹马都拉到位于左边的厢房去饲喂。
徐闯两个姐姐和妹妹拿着手巾、围腰出来,忙着为他三人揩抹积雪。二姐来到弟弟面前,边拍打边心疼地抱怨:“连头发都给冻住了,咋就不认得戴顶帽子呢?”
徐闯笑说:“帽子给系到背包里了,这雪来得突然,一时半会拿不出来嘛。”
大伟把手一摆,呵呵笑道:“你们都担心什么来着?咱们闯子哥就连下雪天,都敢到西阳河里去洗过澡的,他身体结实着呢!”
“你算了吧!”徐安国回头瞅他一眼,缓缓说道,“我瞧你几个连头都给冻晕了,还敢说这样的狂躁话吗?还是各自忙着进屋烤火去吧。”见他几个不作回应,缓了缓又说:“都什么时候了,叫我说你几个还是少在我面前抖神经,你们以为你们受过的阳罪还少吗?”众人听说,也都丢下话题,赶着进屋就坐。大伟脖子一缩,转身凑近徐闯说:“瞧,这个老人咋会专揭短处,太不给我几个面子了!要是换了别人,怎么说我今天都得跟他去理论一番,论个曲直是非!”
“理论什么?你别得意忘形嘛!”徐闯瞅他笑道。
徐闯边笑边要离开,正待移步,却被明子赶来拉住。待众人走开,明子这才小声问道:“闯子哥,我帽子呢?”
徐闯看着明子原本就光着的脑袋,诧异道:“什么话?我……我没见你帽子呀!”
“唉呀,”明子急了,赶着问道,“这帽子的事那年不是说好的么,怎么就不记得了……”
这一说, 徐闯这才想起,入伍时曾答应给弄帽子的事,便道:“别急别急,明日过来,有你的就是。”
在这村里,但凡有几分性子的年轻人,都把军人作自己的偶像,也都喜欢穿戴当兵人的着装,但却苦于没有门道。衣服、裤子等大件自然没人敢去指望,但贪图帽子的倒是有三四个。也有那小小少年,嚷着问他要五角星、红领章什么的,以便能够像《闪闪红星》里的潘冬子那样,用来戴在帽子上,抖抖威风,招摇一番。这些人,也都在徐闯去的时候做了交代。但是,军人退伍复员,就只能携带一顶半新不旧的帽子和一套衣裤,其余的一概上缴。徐闯无奈,只得厚着脸皮去求几个同时退伍,家住大城市的战友,把数字凑足。可是,五角星和红领章,无论如何都是办不到的,当初他也预见到了,也就没敢答应,只含混说道:“不急不急,这事等以后再说,现在还没这个条件,就是说了,那也是在白说的嘛。”
徐闯随大伙进门,待在屋里的亲戚朋友都抢着与他说话,热情地问这问那。没话的就只看着听着,全然一副专注神态。
大伟说:“饿得慌哩,别只顾着说闲话聊天,赶紧弄些饭菜上来,我和明子的肚子,正咕咕噜噜叫着要去打仗哩!”
徐安国说:“就是吃了,跑了百十里路,也早就不知跑哪个国家去了,都是现成的,先到火边去喝口热茶暖暖身子,等炒了就吃……莫急莫急,一会就好了嘛!”
徐家三姊妹一起动手,个个利索,找碗拿筷,站灶跑堂,一番忙活,很快就把菜炒了端到桌上。
众人伙着边吃边聊,大伟和明子自是狼吞虎咽。其他人本已吃过晚饭,但见主人好客,也就礼节性的客套几句,然后围到桌边,一副观望态度。见主人一再相邀,不好推却,只得拿起筷子随便夹了几样送进口里细嚼慢咽,之后置筷了事。
徐闯二姐家在北去二十余里的黄村,这日正好有事过来。大姐和小妹就嫁在本村,说一声,也都赶着来了,徐闯他妈指着一一做了介绍。其余的呢,也都是这村里平时要好的亲戚朋友,用不着介绍,徐闯也都认识。
徐闯见这屋里并没赵家的人,心中甚是疑惑,但只不便提起。但是,话题扯远了,他便不得不集中精力来应对众人的各种关切,也就暂时把这事给搁置起来了。
众人只问部队上的各种奇闻异事,诸如新兵训练苦得很,都做哪些科目,又要达到什么样的标准才算过关;这几年都打过哪几种枪,有没打过正规仗,枪杀过坏人等等,问题五花八门。徐闯就其所知,一一作答。
说起枪杀坏人,徐闯回应说:“没有啦,人命关天,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嘛!”等缓了缓又说:“现在是和平时期,没仗可打,我就只打伤过一个特务。”或许心有不安,又或许那事非他一人所为,那个被打死的叫张明浩的特务,他却压根没说。
“打伤……那就是打不准了。只怕是心慌意乱,没能把他给打死吧?”
“不是不准,而是上级交代要抓活的。”徐闯说。
“既是特务,一枪崩死算了,省得管饭嘛!”
“扯蛋!粮食这么紧张,这个叫‘上记’的人也不知道算个细账。他咋就这么笨呢……”围坐的人七嘴八舌地说道。
“是‘上级’不是‘上记’,不懂那就不要乱得乱说嘛!传出去给人笑话咱嘞……”另有人打断说道。
“就你懂,你以为我连这点都弄不清吗,我不过是开个玩笑,逗大家开开心罢了!”那人回嘴道。
说到后来,徐闯就着给众人讲了一个笑话:
“有一个贵州籍老兵,在一伙以四川人为主的连队中干了五年,在部队听说食盐的化学名字叫氯化钠。复员后,一次在家吃饭,他见桌上菜味道太淡,便操着一口夹生的四川口音,半土不洋地说,‘老妈,格老子拿点氯化钠来!’他妈不过是个农村妇女,自然不知什么叫‘氯化钠,’只听‘给老子什么的,’一时也听不懂儿子怪里怪气,是在说些什么。他妈懵懂了,只愣愣地瞧着儿子,指望他能讲得更明白一点。老父亲在场,当时就重重地掴了儿子一巴掌,把他帽子打歪,颤声骂道:‘小兔崽子,你充谁的老子来着?还给老子给老子的,才出去几年就老小不分,你才该给老子老实点呢!’”一句话,逗得满屋子的人哄堂大笑。
众人又说了一会闲话。中途,徐闯爷爷放下烟斗问道:“大孙子,你挣了多少钱来着?”
徐闯道:“爷爷,当兵是尽义务,没给钱的嘛。”
爷爷不高兴了,皱起眉头道:“舍不得那就算了!那年你进城读书,我把攒下来买电池的一块钱全都给了你,你怎么就不记得了哩?那钱,那钱可是我一分一毫积攒起来的,放到盘子里超过半盘子呢。”缓了缓又说:“你们再不用把我当三岁娃娃,旧社会的时候我八岁就上个旧背矿,做起了童工,那资本家除了管我吃住,也没让我去白干啊!就你这把身子,只要舍得出力,不管是在那里,肯定能挣大钱。”
“这个你弄错了!”徐闯解释说,“爷爷,现在是新社会了,当兵是为了保家卫国,不为挣钱嘞!”
爷爷不信,依旧只皱起眉头问道:“照这么说,你是一分钱都没得着了,那我算是在白问你了?”
徐闯不解,就问:“爷爷,你是要使钱么?”
“我想骑回火车。”爷爷说。
“是坐火车不是骑火车!”徐闯纠正说。
“坐……坐火车,咋就这么怪呢?都说火车是一条长龙,只要坐上去它就会飞起来呀?”爷爷再次皱起眉头说道。
“这火车就只是长,但它是由好多节车厢组成的。每隔几节车厢就有门供人上下,里头很宽敞,可以坐好多的人。”徐闯说。
“那就是说,人是可以钻它肚子里了?”爷爷将信疑信地问道。
“也可以这么说嘞。”徐闯想了想,感觉一时不好解释,只得随口说道。
“那我更得钻进去瞧瞧了。”爷爷咂嘴说道。缓了缓又说:“我瞧得出来,你爹他们我是指望不上了!”说完,扫了一眼“吧嗒吧嗒”地咂着小烟斗的两个儿子。
徐闯他爹,当了近二十年大队长的大儿子徐安国着了慌,忙道:“老爹,你甭想歪了!这火车我也是没坐过的呢,怎么就要拿来当事说了?叫我说怎么都不该嘛!”
“那是怪你没本事,当了这么多年大队长,却连火车都没坐过,要说起来,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老人话带讥讽地说道。
徐安国一脸窘态,没有说话。而弟弟徐安家则不屑一顾。
徐安家把头扭朝一边,“啪”地一声,用劲朝外啐了一口吐沫。他似乎觉得,老头子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实在荒唐,在亲戚邻里面前扫了他两兄弟的颜面,脸色变得毛毛的。带着几分不满,徐安家一脸冷漠,“吧嗒、吧嗒”,自顾用力去咂他那小烟袋了。
老人瞧在眼里,在众人面前也不示弱,但他又不便当众发火,只得假装咳嗽,也“呸”地一口,隔空将吐沫吐到徐安家面前。之后一脸得意,拿腔作势,将包有铝皮的大烟斗在火塘石上“咚咚咚”地连着磕了几下,以示不满。
“糟糕!”大伟惊道,“老爷子,大烟袋嘴不见了呀!”
“怎么,怎么就不见了呢!难道……”老人大吃一惊,连忙提起烟斗瞧个究竟,见还好好的才松了口气。先是瞪了大伟一眼,一口一个“毛头小子”,完了瞅着两儿子,旁敲侧击地说:“别看老了,我走过的桥,比你们一个二个走过的路还多,想要哄我门都没有……”
“没事!”徐闯看着有些愤懑的爷爷,说,“爷爷不要着急,这事我给你安排就是。”跟着又问:“汽车坐过了么?”
爷爷说:“没哩。”
“没事!”徐闯说,“等哪天我给你安排就是,带你汽车火车一块坐,用不了几个钱的。”
爷爷听了喜出望外,但他仍旧不无担心地问道:“那给拉远了咋办,咱找得着回来么?”
“咱们坐它出去,原还坐它回来。”徐闯昂首说道。
“……不会吧,那火车也听你的?”老人一脸诧异地问道。
众人听了,“哄”的一声大笑起来。
“别笑别笑!”像是被孙子的气势所感染,老人一摆手,坐正身子侃侃说道,“我瞧闯子跟我年轻时候一个样,是一个能够顶天立地的人物,凡事能扛的就扛,能够担当的绝不含糊!不像有些人,畏手畏脚的,就连走路都怕踩死蚂蚁,跟那个叫做夫子的孔老二一个模样……”一边说一边把眼四处扫瞟。
见到父亲目光扫荡过来,徐安国面无表情,依旧很淡然地坐着。个性稍显张扬的徐安家,则在这个时候皱起了眉头,搞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了,就只在心里嘀咕:“你老不就是上过几年个旧,在矿山给人当过几年工头,做过几年童工吗?怎么尽吹牛皮呀?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在这寨子里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呀!”
徐闯解释说:“这汽车、火车都是有人驾驶的,不是单拉咱公孙两个,里头人多着呢。”
老人似乎也真意识到了,随即“哦”了一声,带有几分欣慰地说道:“我当咋回事,原来那怪物也是由人来使唤的,不像似他们说的那么神奇嘛!”
众人再笑。
徐闯忍禁不住,笑道:“不是动嘴去使唤,是要用手脚来操纵它,就跟骑马一个样嘛。”这解释似乎有点牵强,不能从根本上说明问题,但此刻的他,也就只能够这么说了。
老人听了,又“哦”了一声,好像真给弄明白一般。
大伟衣衫单薄又着了雪,小坐一会也就起身离开。
“我爹,不是说去年就架电吗?”徐闯见屋里还点油灯,扭头去问他老子。
“唉!”徐安国叹道,“本来去年上半年,我就跟供电局的人谈了定下,把大队上养的五头肥猪送四头给供电局,不要咱一分钱,他们就负责把电架好。没想还没做出个样来,就让接我职务的刘大麻子给搅黄了。”
“定都已经定下了,怎么就被搅黄了呢?” 徐闯觉得奇怪,又问。
“不急,这事等到以后我再慢慢跟你说嘛。”徐安国一语带过。徐闯晓得他是怕人多嘴杂,说了不好,也就没有再问。
众人接下来又说了一会闲话,直到三更天,有人出去撒尿,转回来说:“歇下来了!”
屋里人听说,连忙打开门,用手电筒一照,大风雪果然住了。
“天啊!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竟已经是四更天了!”聚集的人群一面叹息,一面分头散去。
徐闯随明子走出,见人多不好说,只得诱着他又扯了几句野话,等外面人全都走了,这才凑近问道:“这雪琴是怎么了,我竟然连一点消息都没得着?”
明子稍作犹豫,正欲启齿,已见徐闯父亲跟了出来。情急之下,只得赶着搪塞:“这事一时半会讲不清楚,待明天我再过来说给你听。”说完,走进厢房解开绳索,把马牵出。
徐闯不好缠着他刨根问底,只得郁闷地站在雪地里,痴痴地看着他牵马离去。
徐闯回到屋里,又跟父母坐一会,问了近年来家中的一些情况。母亲说:“去睡吧,赶早还要宰猪。”
父亲说:“就让他好好睡一宿吧,请了这么多人,也不缺他一个。”
此时的徐闯也觉到了困顿,就起身说道:“那你们也早些歇着,别给累着了,这天气冷得很哩!”
母亲说:“去睡就是,姐姐她们还在你小婶家磨豆腐,娘和你爹也是听说你今儿回来才现打的主意,反正我也睡不着,就着过去搭个手吧。”
徐闯上楼躺下,但却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父母和爷爷身子骨都还结实,看样子,两个姐姐和妹妹也还过得去。单只那雪琴,五年未见,她究竟怎么样了?
徐闯想:等明儿见了,不知又将会是怎样一个开头!或许她已经结婚,怕挫伤锐气,所以,父亲在给自己写信的时候,才会一直不愿提及。若果真如此,礼节性的恭贺倒是必不可少。但是,如果她刻意回避,那又当如何才能见她面呢?
徐闯左思右想越发困惑,他为五年来,第一次与雪琴的见面,做了种种的假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