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放暑假了,珍珍已经确定不再回来,她要到一个国营缫丝厂去上班。苦等徐闯表态没结果的罗玉梅则心中茫然。她已经跟徐闯声明了她的观点,并在没人的时候,使劲地拥住了他,想用女性特有的柔情来感化他。
“爱我吧!”她说,“我拥有你想要的一切,我会给你带来幸福,带来一种全新的感觉!我们完全可以通过共同奋斗来改变生活,改变现状!进而树立一种信念……”但徐闯只叹了口冷气,在一阵小小的激动之后,便沉静下来,没有作答。
因为,这时的徐闯心里早有了赵雪雁。尽管如此,曾经深受情感重创的他,还是不忍心去拒绝玉梅,他生怕看到她沮丧样子。再说,他与赵雪雁虽然彼此都有这个心思,但距离谈婚论嫁为时尚早,双方老人也不见得就会同意。
玉梅见徐闯对自己一再示好,没能作出任何回应,心情十分沉重。她知道自己不该再抱幻想了,一旦珍珍离开,她将孤掌难鸣。她实在弄不明白,这个曾经令她心热的男人,为什么会一再迟疑不决,她不相信自己会配不上他。但是,在无数次明里暗里的试探告白之后——她死心了,不得不于失望中做出抉择。
那个已经追了她三年的同学,爸爸是个副县长,但她压根就没考虑过他。而那个她曾经看好,最终却又败坏了她名声的男人——阴差阳错,在那个活该倒霉的晚上,他在手舞足蹈,夸夸其谈中不小心弄翻了她的油灯,并在那场子虚乌有的“桃色事件”中,独自仓惶出走。通过这件事,她看清楚他那张扬、奔放的个性,和那帅气十足的外表,真的就只建立在他那看似倜傥表面。在刘大麻子拍门叫嚷的时候,他慌作一团,就像一只没头的苍蝇那样,钻到了她的床底下。最后,见躲不过,他选择跳窗离去,这一去就是三年多的时间。她等他、盼他,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而他却连道别的话都没留下一句,其狼狈和无能暴露无遗,所有的表白与誓言,也随之被击得粉碎,就连人也灰飞烟灭,不见踪影。最后,竟连她都不知他去了哪里。
这件事,想起来就更让她绝望。她无疑是个强者,却一直在一连串失败的阴影中,孤独而困苦地追寻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幸福,并在跋涉与挫折中逐渐地迷失了自我……
但是,希望始终伴随着痛苦,让她在迷茫中越发觉得,所有期盼都是那样的遥不可及。似乎一切憧憬皆为梦幻,那“幸福之花”,注定就只能随秋风飘零,与自己的今生无缘。
尽管靠山屯人都不舍得让珍珍和玉梅离开,但也不得不为她们的前途和将来着想,因为她俩都还年轻。
放假那日,支书让张会计出具证明,每人赠送了两斤香油,又雇了明子的马车,让人帮她俩把东西搬来装上。
赵校长领着所有老师和学生,站在大队上给她俩送行。赵校长颇有几分感慨说道:“跟你们两比起来,我是最早来到这个地方的……我,早已经把这里当成自个的家了。可你们不同,你们都还年轻,得走出去……”见她两都只愣愣地站着,又说:“你们把人生最美好的五年时间,全都奉献给了靠山屯的孩子们,托起了靠山屯人希望的明天。这里的人,是永远不会忘记你们的;不会忘记罗玉梅老师、李珍珍老师;不会忘记你们所授过的课,和所做的每一件有益于这地方群众的事情,包括在建设水电站一事上,你们的支持与付出也是了不起的,是走向成功的关键……最后,希望你两个把这里作为第二故乡,记得抽时间回来看看!”几句贴心话,就如同把众人的心给掏了出来,使得在场的人全都凄惶起来。玉梅听了更是情不自禁,泪流满面。珍珍则是一脸的凄惶。
徐闯也伙着搬东西,他心情沉重,整个过程一言不发。
赵雪雁忙前忙后地帮着张罗,她把整个过程看在眼里。她知道玉梅的心事,看着玉梅欲罢不能、去意徊徨的样子,雪雁的心中不是滋味,一种淡淡的忧伤与落寞,涌上了她心头。她不知道在将来的某一天,她会不会也像玉梅一样取舍不定,在困苦与感伤中徘徊,不得已黯然离去。
就要启程,徐闯有些勉强地走到罗玉梅面前,略显机械地伸手说道:“再见吧,有机会我会来看你的。”但罗玉梅只冷哼一声,仿佛没有听见。只见她淡淡一笑,昂首上车去了。
徐闯瞪直了眼睛,愣愣地看着她连头也不回地随车而去,心中十分愧疚。但是,在一阵懊丧之后,他耳边还是响起了罗玉梅昨晚的话:“哼,男女之间哪有什么好朋友了?你请走吧,我只当压根就不认识你这个人……可笑我罗玉梅一向自以为是,却不料也是有眼无珠——错把路人当作了知己,可悲哪!”说完,连着啼笑数声。之后以手捂脸,伏倒床上,其痛苦之状堪比生离死别,让徐闯从心灵深处,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过的震撼。
徐闯在呆站了足足一刻钟之后,羞愧而退,犹如丧家之犬一般,只身离开了知青宿舍。他不知道自己是错了还是对了。但是,在出门的时候,他的脸上写满了羞惭与愧疚。
玉梅走后一连三四天,徐闯总是郁郁寡欢、若有所失。他每天都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感觉怎么也提振不起精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