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刘大队长和张彩凤撑腰,大伟和赵振也都毫无悬念地去大河煤矿,当上了煤炭工人。
临行前,大伟找了许多借口,不但瓜分走了他老子半生的积蓄,八十六块的一半,还成功地把小舅送的那块半新不旧的西铁城手表,也给弄到手了。
“要什么钱呐!”见儿子伸手要钱,刘大队长一脸奇怪地问,“你是出门挣钱,怎么反倒给老子我要钱来了?你出去问问,天底下还没这个道理哩!”
“这还不简单吗!”大伟不以为然,侃侃说道,“不可能一到下,人家煤矿就发你工资,供你饭吃吧?”缓了缓又说:“这外面的事,不用我说想来你老也是知道一些的,做什么都得靠钱来开路……有钱怎么都好说,没钱那就寸步难行,更不用说去做其他更复杂的事了!”大伟虽说从没出过远门,但他天生聪明机灵,说起话来也总是头头是道,咋听就跟一个久走世外的江湖老手似的。
“……没钱寸步难行,更不用说去做其他的事了!”刘大队长嘀咕一句就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缓缓说道,“你这话或许有几分道理,可我觉得,怎么说你也用不着带太多的钱去,顶多拿着3块5块去打个前站,挡他个十天半月的也就够了,没必要去铺张浪费什么的嘛。”等想了想又说:“你也是知道的,这年头,想要挣点钱,真个比登天还难呐!”
“那是当然!”大伟说,“在农村,想要挣钱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等到了外面就不同了,尤其是到煤矿,不但有工资还有补贴什么的,只要你肯动脑筋和舍得出力,想要挣钱,那不就简单了吗!”
“好,那我就拿10块给你!你节约着用,千万不要铺张浪费。”见儿子说得有理,刘大队长立马就变慷慨了许多。
“不够不够!”大伟一本正经,摆手说道,“这年头十块钱够做什么?入住到了一个新的地方,那就等于安了个新的家嘛,除了解决吃饭问题,不是还得置办一些使物用具什么的吗?像水壶、脸盆、手巾、肥皂、电筒电池这些东西,那样不要花钱去买,又有哪一样是离得开省得了的?再说,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譬如找人办事跟人接触,礼物可以不送,但再怎么着,你也得去请人吃上两餐吧……”大伟一口气说了许多,听得刘大队长连头都大了。一番思忖,即刻皱起了眉头。
“我的天哪!”刘大队长一声长叹,缓缓说道,“都似你这般砸钱,这般不认得节省,那我一家就全完蛋了,哪以后谁家还敢把人往外去送?还不如就留在家里干农活,挣工分分粮分钱算了!”之后又说:“说实话,这辈子我算是怕你的了,做什么都是大破拉忽的,一点都不考虑大人的难处!这多年来我去城里,即便是一分钱一杯的水也不舍得,口渴就到西河边上的沙井里去喝个痛快!”
“这个……”大伟一脸汗颜,愣愣不语。
“我爹!”大伟善于观颜查色,见老头子虽然说了一堆极其难听的话,一再强调“困难、节约”什么的,但口气却已经明显松动,就呵呵一笑,道,“话不能这么说,这钱它也是人挣的嘛,你要不舍得花钱,那又怎么能够去挣钱呢。就好比出门去远处打工,你要不花钱坐车,成天坐在这屋里走来走去,即便把地板踏破,又怎么能够把外边的钱给挣回来?怎么来搞好副业,把咱这地方的经济给盘活,让百姓兜里有钱,家中有粮,不再为吃早无晚来犯困、发愁哩?”
“别吹牛了,什么叫做犯困、发愁?一说就是一大堆,你的话我听了就头疼呐!这样和你说吧,要钱可以,但你得省着用,千万不要大手大脚。”刘大队长一则拗不过,二则想想儿子的话多少也有点道理,也就答应了他。但他仍旧心有不甘,于是说道:“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这钱你可是要还给我的,不是白给。”
“当然当然!”大伟诺诺连声,赶着说道,“当然不是白给的啦,我之所以去煤矿,不就是为了多挣钱,挣大钱,等将来日子能够过得好一点的吗,怎么会让你老白给了?”
“那好!”刘大队长款下心来,点头说道,“既然你有这个决心,那我就分一半给你好了。本来……本来我和你娘,是准备用这笔钱来给你娶媳妇的,没想媳妇没说成,倒让你给提前花了,千不该万不该呀……”觉得压力还不够大,缓了缓又说:“我都已经五十好几了,以后你娶媳妇得自个掏腰包,千万不要再指望我这把老骨头了!”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大伟连连点头,有点面愧地说道。缓了缓又说:“老爹你尽管放心就是,相信这挣钱的本事,你儿子我还是有的,只是时机还未到嘛!”
“手表不可能!那是你小舅送给我留着纪念的,你最好不要打它的主意。”当大伟转弯抹角,提出要手表的时候,刘大队长摆手说道。
“那你就买个闹钟算了!这个钱可以由我来出,不要你还得……”见儿子凝眉不语,刘大队长如此这般一番开导。
“关键是不方便!在宿舍摆个闹钟可以,但不可能把它时时刻刻带身上。一旦误了点,次数多了,人家煤矿不要上班什么的,那麻烦可就大了!”大伟话带威胁地说道。之后又胡乱说道:“我听说煤矿管的可严格了,一个月只要迟到三天五天的,连续三个月就会被扫地出门,让你卷铺盖滚蛋!”他话明显有造作成份,但是,没去过也不了解煤矿管理流程与工作制度的刘大队长,这时候却也难以判断它的真伪,只觉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因为,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儿子之所以说得这么肯定,全是因为他已经提前打探到了这煤矿的规章、制度什么的……这么一想,刘大队长不但不再怀疑儿子的说法,反倒对他能够提前了解情况,提前去做思想准备的作派赞许有加。
“那你就小心点嘛,早睡早起,别把工作给弄没了。‘卷铺盖滚蛋’,这话未免说得太难听了。这样的话,我听不惯也不想听,以后就不要说了……”刘大队长一番告诫,之后又说:“这份工作来得不容易,本来七夹的孙子大熊和徐二先生的孙子大宇都争着要去,都跌破脑门地去央求支书,想让支书给他两家做主,把事情搞定。正好那天我也在场,没等支书发话,就让我劈头盖脸羞辱一通,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之后,随便几句话就给打发走了。就为这件事情,那两个老者到了现在都还不待见我,还对我意见大得很呢。”
“你老说的也是!”大伟见风使舵,顺着他口气,一脸苦相地说道,“我知道在这件事上,你老的确操了不少心费了不少力!可是你老也要想想,白班、中班、夜班什么的,这煤矿的事它就这么复杂嘛,乱来乱去烦死人了。没个时间规律,你叫我怎么去做?再要给煤矿开除回家,那咱老刘家人的脸不就给丢大吗?”瞥见老爹留心在听,就又更进一步:“我回家来倒是不打紧的,哪你这半年多的忙碌,不就白白辛苦,白白费力了吗?”
这话给说到了刘大队长心坎上,让他不得不去正视。
“这个……”刘大队长迟疑片刻,就语重心长地说了一通,“爹跟你说,咱刘家人的脸面肯定是不能丢的!你要好好干……煤矿的事情我清楚,搞不好是会被开除,但不是扫地出门。你要弄清楚了,不要讲出去让人笑话咱嘛!”
“知道知道!是了是了……”大伟诺诺连声。
明白上面的话,戳到了老人痛处,大伟便即使出浑身解数,趁热打铁:“老爹你别舍不得嘛……我这样和你说吧,这表太老了,你要肯把它给我,今年不可能。但是,等到了明年,我一定挣钱买一块新的给你,咱说话算数,决不食言!”
“那就要说话算数,不要哄我。要不然,说什么我都是不会答应你的。”听说等明年给买块新的,刘大队长将信疑信,一番思忖,也就把手表给了他。
大河煤矿属于中央企业,单是大伟他们这一批,就招了整整1200人。
到煤矿的第一个月,他们并没被安排下井,而是学习煤矿安全知识和有关井下作业的一系列操作规程。有时候还教唱革命歌曲,《地道战》、《地雷战》、《翻身农奴把歌唱》、《大海航行靠舵手》什么的,气氛可好了。
报到才三天,他们不但拿到二十七元五角的基本工资,领到工作服和高筒水鞋,还破天荒地得到了四十五斤粮食的饭票。
还没开干,一天苦没吃就得到这样的待遇,赵振不觉怎样,可大伟却高兴死了,揣上钱就直接去了供销社,买解放鞋,买肥皂、香皂,买牙膏、牙刷,买水壶,买脸盆,外带一斤水果糖和5包金沙江牌香烟,一口气花了二十几元钱。
钱花了这么多,那东西自然也是大堆小码的堆着。
才来煤矿就有这样的气势,着实让人震惊。加之他不但穿了件白色的确凉衬衣,还故意把袖子高高卷起,让那明晃晃的手表随时随地露在外面,就更显得与众不同,让见了的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乖乖,这家伙一定是个公子哥儿,一口气花了这么多钱,太让人羡慕了!”
“一瞧就是当官人家的子弟!”
“戴西铁城手表,不简单呐!一块手表就得花我一年多的工资……”
“咱们煤矿四五千人,能够戴西铁城手表的,除了矿长赵立雄,也就数他小子了!”站周围的人你这样我那样地说着。
见众人都报以好奇的目光,大伟更是来劲,把烟掏出来,见人就发“来来来,烟是不分家的!有福同享,有福同享嘛……”
“行呀,小子,是哪里人,叫什么姓什么来着?”一大个子中年男人一面把烟接在手中,一面瞅着他问道。
“刘伟,乌蒙山靠山屯人!”大伟见他个头不小,着装也还得体,边说边掏出打火机给他点烟,“请问您贵姓?”
“免贵免贵,本人姓冯名亮,长期在保卫科当差,别人要么叫我冯大个,要么叫我冯哥……”那人把手一摆,侃侃说道。
“那以后我就叫你冯哥了!”听说是保卫科的人,惯于见缝插针的大伟便不失时机,赶着巴结,“拜托拜托,拜托冯哥多多关照。从今往后,小弟就只认你了!你就是我哥,小弟我就只听你一人的差遣……”
这冯大个是矿长赵立雄的小舅子,十年前才从部队上复员回来。他不但在当兵前就结了婚,还有了一个女儿,因为有了个做矿长的姐夫,才复员就直接来到大河煤矿,当上了保卫科的干事。本来他与媳妇感情不错,后来风闻在他当兵期间,媳妇耐不住寂寞,便与她一个远房表哥有了那档子事情,他就不待见她了,就家也不回,直接到煤矿当了工人。媳妇多次来煤矿,试图修复关系,重归于好,但他却找各种借口推诿回避,从不与她同房。这一拖就是三年时间,媳妇没可奈何,只得带上女儿远走他乡,随便找个人家嫁了。
冯大个单身一人,没事的时候总要有个伴来说长道短,打发下班后那些漫长、孤寂且无聊的时光。大伟能说会道又很大方,没多长时间就傍上了他,两人无话不谈。
就这样,大伟下井不到三个月,就在冯大个的帮助下,调供运科当了采购员,有了一定的身份与地位。赵振则不同,他情愿在井下,虽然苦点累点,但工资却是大伟的一倍还多,怎么着每月能够节余三、五十块钱,给家里寄去10块,余下的就存到银行里去了。
“这可是好东西呐!”看着花花绿绿的钞票,赵振感觉舒心死了,就思量等过年回家,该买一件什么样的衣服,买一条什么样的围巾来讨好媳妇。当然,那个乖巧可人的儿子也是少不了的,怎么着也得让她娘儿高兴高兴,分享那有钱在手的喜悦。至于母亲和妹妹,多不给少给,怎么都得意思意思,毕竟,自己一年只回家一趟,绝不能亏待了她们……
在大河煤矿北面,是一片海拔极高,面积达数百平方公里的高寒山区,气候极端恶劣。
这地方,除了种植玉米、洋芋和荞子,种其它农作物几乎没什么收成。故此,但凡这边的人,生活也都十分艰辛,就连生病想吃顿米饭改善一下生活,也都成了一种奢望。
在这片山区,有一个电不通路不通的村寨,叫大碑村。里边住着两个插队知青,一个叫赵岩,另一个叫张广。因为是城里人,适应不了艰苦、枯燥的山区生活环境与气候,没事的时候,他俩就时常到大河煤矿来逛供销社,打篮球,看电影什么的,往返三四十里,单是走路就要三、四个小时,可他们依然不觉得太累。特别是煤矿上例行的,一个月两场开放式的露天电影,只要得到消息,他们更是不会缺席。而且一来就是几人,甚至几十人,男女老少都有。
大伟没来煤矿的时候,两知青就跟被人称作“老油条”的矿工李琦、鬼六子很熟。但凡有时间,就会凑到一起热闹热闹,哪怕仅仅是喝喝茶,聊聊天,吃个馒头什么的。大伟作为供运科的采购员,要四处张罗接触,拓展人脉关系,以便帮助食堂采买一些农产品、土特产什么的。如此这般,没两月也就跟他们混了个脸熟。
农历六月初的一天,一场持续的大雨阻断了两知青的归途,而与他俩交好的鬼六子和李琦又都不在。彷徨无计且又身无分文的两知青,只好硬着头皮去找大伟,希望能得到他的帮助。
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两人磨磨蹭蹭敲响了大伟的门。大伟问明缘由,二话没说,就到食堂去打来一些饭菜,让两人饱餐一顿。之后,又让招待所给安排住宿。第二天一早,又买了两个碗大的保健给做早点。离开的时候,两人千恩万谢,说了一大堆让人心热,要如何如何感谢,如何如何报答的话,听得他精神振奋。
“没事没事,”大伟以他惯有的风格,连连摆手,“都是朋友弟兄,你们两个要这样说,那就太见外了嘛!”
果不其然,过了一星期,李琦来找大伟,说两个知青朋友特地买了只鸡,搁黄大那儿炖着,就快熟了,请大伟无论如何都要一块去喝上两盅。
大伟说,他两也不容易,买什么鸡呀,随便一点算了。话虽如此,怎么着他还是颇有几分勉强地去凑了个热闹。他到的时候,里边已经坐了五六人,酒菜也都上桌,看样子就等他了。
“在这地方,伟哥也算是个人物,来,兄弟敬你一杯!”李琦率先举杯,一仰脖子就把酒干了。
“伟哥豪爽大气,兄弟我借花献佛,先干为敬!”鬼六子紧随其后。
“感谢伟哥关照,要不是你,我两兄弟那天晚上饥肠辘辘不说,还就只能流落荒野,去做落汤鸡了!就为这份友情,兄弟我先干为敬!”赵岩说罢,一抬手,也把酒干了。
“惭愧的很!”另一知青张广一脸愧疚,拱手说道,“我两个兜里没钱,思来想去,觉得没什么能拿出手的,就只能设法用一只手提箱,换一只鸡来凑个热闹,还望伟哥多多包涵,多多关照!”又说:“今儿酒少不能尽兴,等以后有机会我们再聚,多买些酒来,一定喝个痛快,不醉不休!”说罢,将杯中的酒抬起与大伟碰了一下,一干而尽。其间,赵岩几次把手拐他,想要阻止,但都没能把他话打断。
“该说的都让他几个说了,来,一切都在酒中……”黄大举杯说道。黄大是掘进二队一班的班长,身体壮硕,看上去颇有几分气势。李琦、鬼六子便是他的手下。
“哪里哪里,都是自家弟兄嘛,怎么就要这样那样的了?”大伟一面举杯回敬,一面侃侃说道,“以后有事只管找我,不要见外,不要见外!”他嘴上这么说,其实兜里早就没钱,只能靠东拉西扯,来熬接下来的,为期半月的苦日子了。可是,一旦工资到手,他又变得阔绰起来,就又大张旗鼓,喝五邀六。如此周而复始,入不敷出,到了最后不得不四处举债,弄得就连赵振都见他就躲。
这年八月,大河煤矿一个职工被脱钩的矿车砸死了。供运科长安排大伟到洋河公社买棺材,以备入殓使用
大伟二话没说,问清楚了价位、规格,然后叫上04号解放牌车,来到二十公里外的洋河,很顺当把棺材买了装上,调头就往回赶。
半路,一个老者招手搭车。驾驶员心好,停下来让他爬车厢里去。不一会,天下起了小雨,老者灵机一动,打开棺材盖板睡到里面,随之将盖板半掩,仅留下手指宽一条缝隙透气。
过不久,又有两个女子站路边招手搭车。驾驶员踩下刹车,看着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两个小姑娘,嬉笑问道:“两位小姐姐,这车厢里可是装有死人的,你两个敢坐吗?”两女子也是见过一些世面的,以为是玩笑话,也就装出一副沉稳的样子,调笑说道:“什么话,难道活人还能怕死人不成?”驾驶员说:“我讲的可是真话,车上有鬼,要是给吓坏,那就不值得了嘛!”两女子听了,更是傲气,说:“没事没事,你敢拉我们就敢坐,只怕你没这个胆子?”平素玩笑惯了的大伟也不失时机,摆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说:“既然连死人都不怕,那你两个就赶快上去吧。单我一男人可是不敢去坐车厢上的!否则就让你两个来坐下边,我到上边去与鬼为伴,对酒当歌……”缓了缓又说:“你两个要千万小心,这死人要是放了活爬起来,那可就要遭殃了!千万别去触碰那口棺材,一旦出现诈尸,要么跳车逃生,要么大声喊叫,立马让我两个认得!”
“没事,怎么就怕了!不就是一个死鬼吗?这东西我们在农村见得多了。但它们只敢在晚间现身,白天根本就不敢露面……”年长女子不为所动,侃侃说道。
就这样,两女子连说带爬,转眼就爬到货箱里去了。
刚开始,两女子以为是驾驶员在开玩笑,并不在意。等到站定,瞧见黑囧囧一口棺材摆在眼前,即刻就傻了眼,你瞧我我瞧你,脸色变得毛毛的。尤其是瞧见那棺材板掩得并不实在,心中更是唐突,但谁也没敢明说,一心只等挨到目的地,然后叫停走人。
再说那个躺棺材里的老者,感觉听不到雨打声便拨动棺材盖板,把手伸出,来回摆动,试探雨水是否住了。两女子见状大惊失色,年纪稍大那个匆忙喊声“快些!”单个扑过去按住棺材盖板,颤声叫道:“快些,快些按住那头,快些按住那头……诈尸了,千万不要放死鬼钻出来吓人!”边说边用力拨弄,想把棺材盖上;另一人早已脚瘫手软,避之犹恐不及,哪有什么胆子去触碰棺材板了,于是,扭头便去跳车。老者见有人想盖棺掩人,生怕窒息丢命,情急之下手脚并用,把盖板蹬得呯呯作响,嘴里喁喁呀呀地发出一连串的怪叫。这陡然间发生的事,把本就惶恐不安的年长女子惊得魂飞魄散。
年长女子顾此失彼,见压制不住,一阵乱叫,也忙着跳车逃生。无奈她手忙脚乱,一时半会,竟难以逾越那高过胸口的栏杆。老者麻利蹬开盖板,纵身跳出棺材。
老者见女子攀爬车栏,陡然明白其中缘故,他怕女子摔伤,给弄出人命来,一个虎蹿,赶过去把她拦腰抱住。女子以为自己是让死鬼给逮住了,“呀”地一声惊呼,又是抓又是打,老者害怕出事,情急之下越抱越紧。女子见不能脱身,惊恐万状,转眼就给吓得昏死过去。先前跳车那女子,也不幸给跌断了腿骨,瘫坐在地上不能动弹。
“哎哟妈也,疼死我了!哎哟,我的腿……呜,呜呜呜呜……”女子喊爹叫娘,失声痛哭。
驾驶员和大伟起先并不在意,等听到车上接连一阵怪叫,便知两个女子受到了惊吓。驾驶员“哼”地一声,不以为然地说道,“说了不听还要调侃,这会咋样了!”大伟扑哧一笑,附和说道:“她两个是在装胆大,这回撞上棺材,哪能不怕!干脆让她们下去算了,别给整出事来,让我两个都下不了台嘞。”驾驶员说:“不会吧,不是还有那老者在吗,怎么就会吓着她两个了?”大伟说:“就怕那个老者不但不管,还要说这说那来吓唬她们。”驾驶员想想也是,就说:“只怕就是这样了,看来那家伙也是一个老不正经的东西……”两人说罢,把车停下,但为时已晚。
老者自知惹祸,未等停稳,立刻下车离开,三步并做两步就钻进了路边的玉米丛中。那玉米一望无涯,比人还高的,老者猫着腰,一扎进去就踪影全无。
驾驶员和采购员赶着把跳车女子背到车边,急急忙忙上车查看——车上女子早已经昏死过去了。找不见老者,驾驶员大惊失色,以为撞见了鬼来搭车,禁不住连声叫唤:“怪事!怪事!妈的,我从来不信邪,想不到这回倒是真的见了鬼了!”
“这鬼的事以前都只是听说,我还是头一次撞见,真他娘的太邪门了……”大伟也皱起眉头说道。这时的他,回想起老者招手搭车以及爬车的情形,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个鬼,于是说道:“奇怪,我就没瞧清楚他的脸长成啥样,尤其他是怎么爬到车上去的……感觉就跟做梦一个样!”
“当时我是看着后视镜的,从动作来看,敏捷得很,根本不像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驾驶员皱起眉头,疑虑重重地说道。
事后,两女子家人找到煤矿理论,一闹就是几天,搞得矿长赵立雄心烦意乱,十分恼火,于是叫来供运科长、驾驶员和大伟,大发雷霆,一顿臭骂。最后,煤矿不但赔了好几百块钱,还白白送了一汽车煤碳才算了事。而大伟和那个好开玩笑的驾驶员,却也因此被扣掉了3个月的工资,搞得灰头土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