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电站建成不久,这村里就因为点上电灯而闹出了一个个的笑话,让人听了啼笑皆非。
原来,二队大牛媳妇丑女,娘家在胡家窝棚傍个的小廊卡。丈母娘听说丑女家有盏大灯,照得连黑屋子里也都明晃晃的,比二十盏煤油灯加在一起还要亮堂,连说丑女“有福”,一番盘算,也想过来饱饱眼福。但她年老又是小脚,一路爬高下低,行走十分不便。于是,捎来口信,让大牛去接。
大牛接信不敢怠慢,晚间与媳妇一商量,觉两地不但相距甚远,且道路崎岖难行,不可大意。于是,就背着一个敞口篮子上门去接。
这大牛时常往来于山间坡地,颇有脚力,背上丈母娘之后步履如飞,不到两小时路已过半。中途丈母娘尿急,却又不好明说。
“儿呀,背不动那就歇歇嘛,干嘛要自己跟自己较劲哩。再说,现在已经不是单玩体力和的时代了,该动脑筋的还得去动脑筋……”丈母娘思来想去才找到这借口。
大牛有的是力气,平时要背五六百斤。丈母娘连人带篮子不过七八十斤,哪里就能累倒他了,加之担心天晚路黑,便一门心思都在赶路,巴不得能够早到家中,只说:“娘,俺不累哩,你各自坐稳当了!”想到丈母娘的后一句话,缓了缓又说:“没事啦,你说的我全知道,但这事是不用去动脑筋的嘛……”
丈母娘听了,只得作罢。
“儿呀,你歇会,都累出汗来了!”不一会,丈母娘做出一副心疼姑爷的口气,缓声说道。至于姑爷是否真累出汗了,则是此刻的她没心思去探究的,而是仅凭经验与常理来推断。
“娘,我不累!你莫要慌张,七八十斤对咱来说算个屁呀,你就是有五六百斤也难不倒你姑爷我。花二家那头牛少说也有三四百斤,我两手一抱,只用了一半力气,这不,“哗”地一下它就腾起来了嘛!”大牛头也不回地说道。又说:“就这一赌,你姑爷我就得了20斤包谷面外带20斤芋头,快够一家人吃个三五天了!”见丈母娘不吭气,就回过头去说:“娘,我话你听到了吗?我,我可是在讲真话嘞……那条牛让我给惊着了,就不老实起来,乱得乱踢,差点就踢到了我的下身……”丈母娘仿佛没听他在说些什么,只应付式地“哎”了一声。
再一会,丈母娘实在憋不住了,难受得在敞口篮子里左转右拐,晃动起来。大牛见状,回头道:“娘,腿蹲麻了不是?要撑不住,你就扶着篮口站起一点来,晃动不得,当心悠出来栽了跟头!”
“这里有茅房么?”眼见再也忍禁不住,丈母娘不再转弯抹角地喊停叫歇,而是直接去问。
“哎唷,黄天白荡的!哪个憨头吃饱了没事做,无端跑到这半路上来建盖茅房?要在家里头才生得起哩!”大牛不假思索,摇头说道。
见姑爷并不松脚,丈母娘一阵尴尬,只得哼哼唧唧苦挨,一路苦不堪言。
眼看就要到家,丈母娘实在憋不住,被迫一点一点释放,最后把整个裤裆给弄得湿漉漉的。好在篮底垫了些干草,并未露陷。
就这样,丈母娘一路呻吟不止,等到了闺女家就已经不能动弹。整个人,竟然给一泡尿憋得只有半条命了。
丈母娘钻出篮子,二话不说,跌跌撞撞直扑茅房。事后说与丑女。丑女笑说:“这本身就是个憨头,你莫要跟他来文的,直说要撒尿,叫他放你下来嘛。”
“他是个小辈,这口还真不好开嘞!”丈母娘喃喃说道。
俗话说,“人无算计一世穷。”这大牛是个独生子,光有一身力气,生活困顿又没个盘算,好不容易才娶到一个丑老婆。本以为从此可以传宗接代,过上安稳日子。谁知,这婆娘竟是一个好吃懒做,没良心的主。
丑女上门四年时间连着生了三个儿子,却因交不起学费没让上学念书。屋里锅、碗、瓢、盆到处乱摆乱放,就连橱柜和桌上也都满是灰尘。
但是,老实吧唧的大牛却事事依她,不敢有悖。他生怕为几句话把丑老婆给得罪去了,以后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供搂揽带娃的人来持家管事。觉着一旦失去了丑女,那自己的下半辈子便成了一“光杆司令”,真要到那地步,那今后的日子也就没法过下去了。
大牛有一瞎眼老娘,没娶儿媳时倒也轻省,每天还能摸着扫扫地、做做饭。家里什么东西该放那里,她记得清清楚楚,提拿、摆放从不出错。但是,自从把儿媳娶进门来,所有家俬东倒西歪,胡乱摆放,全然没了章法。弄得老娘磕磕碰碰,无论需要什么物件都得靠四处摸索,一件件的去捏拿。
儿媳丑女出工回来,见饭菜没熟,非但不反省自个,反倒埋怨婆婆懒散,只会坐在屋里胀干饭。老人听了,心中暗气,但又拿她没辙,只能在没人的时候唉声叹气,以手抹泪罢了。
大牛虽说不是一个忤逆子,但他却不敢随便去得罪丑女,就时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遇事也总是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一旦瞧见丑女脸上有了怒意,觉着苗头不对,他找个借口便到屋外四处游荡,直等天黑还是不敢归家,只留下老娘一人,在屋里充当丑女的发泄桶,承受无休止的谩骂与数落。
“不得了了!”一天下午,大牛大儿子小强跑到距离不远的张会计家哭诉,“我妈打了奶奶!”
张会计问:“打伤了?”
小强哭着说:“就只会哼,她起不来了嘛!”
“你爹呢?”
“我爹怕娘,他……他不声不响就躲出门去了!”
“这婆娘太不像话了!”张会计清楚大牛是一个做不了主的“老婆脓”,就对媳妇说,“走,我们过去瞧瞧,该说的还得说她两句,不要让她教坏了咱村里人。”见媳妇不吭气,缓了缓又说:“我好歹是个大队干部,既然报告到了我这里,这种歪风邪气不刹刹不行嘞。我要来个不闻不问,那就等于白白在大队上这多年了,那还不得给人笑话咱没担当吗?”
会计媳妇一听也是,也想跟着显摆显摆,抖一下做“官太太”的威风。
“怎么不是!”会计媳妇拿出气势,正脸说道,“既是这等事情,我跟你一块过去,待会不要赏脸,给她来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错改过得了。”边说边尾随男人出门而去。
“你别装死了!”张会计两口子未曾进门,就已听得丑女尖声呵斥,“你想躺那就躺吧,你就是真个死了也吓不倒姑奶奶我的,大不了我贴上几块薄板请上几个人……”缓了缓又说:“你个瞎骒马,等着瞧吧,我就不信制你不住。等哪天把你远远地送,让你上天不得入地不能……”
丑女正要再往下说,忽见张会计两口子冷着脸走了进来。
丑女见状,连忙转身走到婆婆身边,故作惊诧地叫道:“哎唷!这老人,怎么才眨眼工夫就跌倒了?老都老了还跟个‘慌脚鸡’似的。缸里有的是水,又不是没让你吃饱喝足,你就不会忙慢点吗?太不小心了,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不让人省心,定要弄死我不是?”
“这么难听,在咒谁哩?”张会计没兜圈子,开口就来。
“没啊!儿子不听话,我正教训着呢。”丑女说。之后拿腔作势,转对龟缩一旁的两儿子怒声呼号:“你两个小短命鬼就知道玩耍……你哥呢?”
“不晓得!”小儿子诚惶诚恐地答道。
“肯定又去捞鱼摸虾了!小小年纪就敢跟我作对,待到晚间,看我不剥了他的皮那才怪呢!”丑女皱眉说道。说完拿腔作势,看着两儿子唬道:“还不快些背篮子去打猪草,待会要遭打了,老娘的手正痒痒呢!”两儿子听了,慌慌张张跑向屋外,等看见远远站在外边的哥哥,就喊着一块打猪草去了。
张会计两口子见状,搭手助丑女把老人抱到距离不远的一张小木床上躺下。那小床虽说简陋,但还算结实。
“老婶婶,怎么给打成这样子了?”会计媳妇皱起眉头,有点惴惴不安地问道。
老人只抖颤着身子喘气,半晌说不出话来。
“谁打她了?”丑女把脸一黑,瞪着会计媳妇冷声唬道,“你两口子可别乱说瞎话,是她自个不小心跌倒撞着板壁。这不,我正准备扶她起来,你两口子就撞进来了嘛。”又说:“你两口子既然是来帮忙的,那就不要气势汹汹的嘛,看了怪吓人的!”
“屁话!”张会计媳妇把嘴一瘪,一脸不屑地说道,“咋回事我们还不清楚吗?你不要在撒谎骗人了,虐待老人会遭报应,这道理连小孩子都懂,都认得去报案嘞!”末了又说:“我们就是听说老人被打才赶过来的,谁帮你的忙来着?”
“谁撒谎骗人了,又是谁去报我的案了?还谁帮我的忙来着?”丑女瞪直两眼,厉声追问。
“这个……”丑女这等气势,立马就把会计媳妇给镇住了。但她又不能把小强给供出来,稍作迟疑就转而说道:“别误会,别误会!我,我的意思是不要这样对待老人。毕竟她年纪大了,眼睛又不好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就不划算了!至于报案嘛,我说的是别人家的,跟这个不是一桩嘞……”
“你嚷嚷个啥?”张会计见丑女这副口气,很是气愤,愣起眼睛吓唬道,“我还在外面就听你大吼八叫,乱得乱说,什么叫‘姑奶奶’,你又是谁的‘姑奶奶’来着?”见丑女愣愣不语又说:“似你这般无道,是不是定要我让民兵来抓你去大队上挂牌批斗,那时候你才会老实下来?”
丑女给吓住了,在一阵迟疑之后转而抱怨道:“哎哟!这瞎骒马害死人了,自己不小心跌跤摔伤,撞到了板壁,也给人说成是我打的。照这么着,即便我浑身是嘴也都说不清了。”之后又唯唯诺诺地说道:“你两口子想要上前帮她说话,那就把她接去当菩萨来供着,反正我也养她不起了!”完了假惺惺地以手抹泪,哀声哭诉:“我的老天爷呀,请你睁开眼睛瞧瞧,养她十几年反倒成了罪人,这样的人家谁受得了!还不如就此散伙……如今的我比窦娥还冤,再要冤枉下去,那我只有独自一人上北京说理去……”丑女颠三倒四,一说就是一堆。
“废话!”张会计听得,皱起眉头道,“说什么受得了受不了的,这么说反倒是你有理了?你这么无法无天,即便是到了北京,也没人会给你撑腰的,更不要说去找毛主席他老人家了……”感觉不妥,就又喃喃说道:“咱们,咱们大队上就是说理的地方!有理走遍天下,没理寸步难行嘛,怎么就要这样那样的了?”
“就你有理!”丑女把手一指,拿出气势说道,“你别站着说话不知腰疼。你媳妇要像我一样,摊上这样一个瞎眼婆婆,只怕早就去上吊了,哪里还能够活到今天?”
“我的天呀!”张会计媳妇给气得不行,就说,“这婆娘心太歹了,把老人打成这个样子还不知道错,说不定等到哪天就会给弄出人命来,还给她说成是‘意外’,其实天底下哪来这么多的意外?”缓了缓又说:“我看这事不能就这么了了,得去大队上报告一声,让人备个案!”说完,拉起丈夫就要离开。
“哎哟喂!”丑女一愣,哀声哭诉,“要不得了,就连隔壁邻居都来冤枉,哪我还有什么活头!不如早些死了,免得外人说三道四,给弄到大队上去张名挂榜……”说完,“咕嘟”一下跌坐到地上,两手交替拍打哭号,当面耍起泼来。
丑女这么一来,反倒弄得张会计两口子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媳妇!怎……怎的哭了?”不一会,一直在屋外四处游荡的大牛听见媳妇啼哭,就三步并作两步,赶进屋来询问。
“这两口子欺负人……我……我不活了!”丑女哭诉道。
“狗杂种!”大牛不问青红皂白,壮起胆子颤声骂道,“都是一个队的,你两口子咋就欺负上门来了?”说完两眼一瞪,就像门头挑起的一对灯笼,让人生畏。
“噢……”张会计凉气倒吸,一声惊呼。
“了不得,看来这蛮牛是要撞人了!快走快走……”会计媳妇更是惊慌失措,一面说一面赶着就要离开。
“憨牛,你要怎的?”感觉一走了之有失体面,张会计后退两步,抬头呵道。
“我……我打你!”大牛举起拳头,结结巴巴地说道。
“……你敢,快些把拳头放下!”张会计屏住心跳,大声喝止。
大牛虽然抖颤着两手,却迟迟不敢落下。毕竟,这个站他面前的男人,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大队干部,身体虽然瘦弱,但决不是像他这样的人家所能招惹的。
“哎哟!都让人打上门来了,还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这日子没法过了。呜!呜呜……”丑女见大牛没敢为自己出气,嘀嘀咕咕咒骂一通,随即眨巴着两眼干嚎起来。
“欺负人……打你个狗日的!”大牛不敢怠慢,放下拳头,转而抓住张会计手腕一通谩骂,“你他娘的,你以为你当官我就打不过你吗?要不是看在,看在……”他原本想说看在“大队长”面上,感觉不妥,只说到一半就顿住了。
“放手!”张会计哆嗦一下,连忙用力挣扎,力图把手抽回。
大牛越抓越紧,张会计见几番用力都是徒劳,十分惶恐,情急之下,迅速抡起捏紧拳头的右手朝大牛鼻梁骨砸去。大牛避之不及,只听“啪”地一声,已被拳头砸中了嘴巴。
“哎哟喂……”大牛一声闷哼,旋即收手把嘴捂住。
大牛给打懵了,愣了一会才拿开捂嘴的手。
大牛嘴皮肿胀,渗出了血渍。
“天哪,都给打出血来了!”丑女一声尖叫,瞪直了眼睛说道。
“血……”大牛有点木讷地看着一脸慌张的张会计,愣愣不语。
“你……你打我?”大牛先是看看手上血渍,等把目光移向张会计就不可置信地嘀咕了一句。
经此一问,张会计即刻醒悟过来,赶着想要离开。
“打了人还想跑,没那么容易!”不待张会计出门,丑女快速起身,一个虎蹿挡住去路,赶着说道。张会计想要冲撞,却给丑女揪住衣衫无法脱身。
大牛赶上,拤住张会计脖子,单手就把他举了起来。
“快去喊大队长,他两口子要行凶害命了!快去快去……”会计媳妇慌做一团,正无计可施,却听张会计尖声呼喝,连忙朝外跑去。
“放开我!”张会计双脚离地,挣扎说道。
“你咋不跑了……打了人就想跑掉?你……你能跑得掉吗?操你奶奶的,就凭你也敢跟我对抗,完全不自量力……”大牛把眼看着张会计,断断续续地说了一气。
“你个憨牛,快快放开我,不然等会让大队长看见了,定是要整死你的!把你的工分砍了记在我的头上,让你一家子都去喝西北风吃冻……”张会计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了一气。之后又晓以利害:“你也晓得我跟大队长的关系,砍你的工分易如反掌,你要不信那就等着瞧吧……”
“工分,砍……”大牛咕咕嘟嘟,犹豫不决。
“就是大队长来了他也得讲理的嘛!你打了人不说不讲就想离开,天底下哪有这个道理?你这么做,是在欺负我家大牛是个憨包,没本事打你不是?”丑女拿出气势,连声逼问。
“打我?欺人……欺人欺惯了!”大牛尾随丑女口气,结结巴巴地说道。
只因对大队长有所忌惮,大牛放下张会计,单手揪住他衣领搡拉了几下,却迟迟未敢施以重手。
“这家伙,瘦筋干巴的,瞧着跟个猴子似的,不小心只怕会把他弄坏了!等到时候只怕不好收场,再要咱赔人赔钱扣公分什么的,那麻烦可就大了……”大牛把头转向媳妇,小心翼翼,一番解释。
“暂时莫打他,等大队长来了和他说理,说不好再打。”丑女交代说。
“听到不?等……等着说理!定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大牛结结巴巴地说道。
张会计有了教训不敢擅动,双方就这样僵持下来。
不一会,刘大队长背抄着两手,大步流星赶了进来。会计媳妇则紧随其后。
“咋回事嘛?”刘大队长两手架腰上,瞅着他两问道。
“他打了人想跑!”丑女抢先告状。
“你打你婆婆不说,怎么倒恶人先告状了?”会计媳妇义正词严地问道。
“黑天冤枉!”丑女申辩说,“哪个打着她了?没真凭实据你可不要乱说。我家的名声,就是让你们这些喜欢多嘴的‘长舌妇’给弄臭的。当着大队长的面,今儿你得还我清白,要不然我就跟你两口子没完。”之后又说:“当大队会计又能咋样,难道就可以无法无天的了,就可以随随便便上门欺负人吗?”
“欺负人,欺负人欺负惯了……”大牛也尾随媳妇说道。
“你两个放开,有话好好说?”刘大队长没搭理她俩,而是瞅着大牛和张会计,好生劝解。
大牛犹豫不决,扭头向着丑女,显然是在等着发号施令。
“事情没这么简单。”丑女上前一步,打断说道,“想要罢手,得先让他两口子赔礼道歉,不然就不要打错主意!”
“滚一边去,这儿没你的事情!”刘大队长手指丑女怒声呵斥。
“大牛挨了打,咋不关我的事了?”丑女喋喋不休地说。之后又说:“你这么说,是不是存心偏袒会计两口子?难道当官就不讲道理了?就只知道欺负我们这些吃早无晚,没什么东西来巴结你的穷苦百姓吗?”见刘大队长一脸漠然,显然是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就又冷哼一声,侃侃说道:“你想要帮张会计两口子出头欺负我家,哪这地方还是不是共产党的天下了?既然是共产党的天下,就是共产党毛主席说了算,而不是你刘大麻子一个人说了算嘛?怎么就由着你胡来了?”这丑女别的不在行,但口才倒是了得,一张嘴就弄得刘大队长大为恼火却又无可奈何。
“呸,你个该死的黑脸婆娘!”刘大队长手指丑女怒声骂道,“我日你祖宗,敢惹事生非,今儿你想找死了不是?”
丑女听骂只愣怔一下,旋即作出回应:“有本事你咬老娘屁股,今儿我就让你来日,看你究竟有多狠?”说完,一个劲地把身子撞向刘大队长,然后伸手去扯他裤子。
“背时了!背时了……怎么就横豪到这地步了,敢跟大队长动手动脚……”会计媳妇见状,连忙把脸迈开,口中嘟嘟囔囔,一阵乱叫。
大牛放开张会计,抱住两手冷眼旁观。张会计想把丑女与大队长分隔开来,但一时半会却难以做到。
丑女一旦占了上风,就越闹越凶。
“我的横天,这黑脸婆娘咋这样横豪,已经连脸都不要了!”见丑女如此凶悍,会计媳妇一脸惊骇地说道。
“找死!”刘大队长恼怒异常,扬手“咵”地一个嘴巴,把丑女打倒在地,赶着骂道,“臭婆娘!敢在老子面前耍浑,瞧你这副鬼模样,黑不溜秋的,也不去打盆冷水照照?你认为你是一个母的,老子我就不敢开干,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丑女给打得眼冒金星,索性躺地上,一动不动地装死。
“媳……媳妇!咋了?”大牛见状,立刻慌神了。
大牛无暇他顾,赶着将丑女扶起坐着。
丑女鼻孔流血,闭目喘气。
“媳……媳妇!”大牛一阵紧张,颤声喊道。
“给他……给他打死算了!”丑女气息微弱,眯着两眼断断续续地说道。
“咋了?撑……撑得过吗,你可别吓着我呀?”大牛战战兢兢,赶着问道。
“我活该,谁叫我瞎了眼睛……我活该,谁叫我嫁了这么个窝囊废,我……”不一会,丑女睁开眼睛,看着已是惶恐不安的大牛,一个劲地摇头抱怨。
大牛听了一个激灵,即刻瞪大了眼睛。
“敢打女人?”大牛站起身来,两眼瞪着刘大队长,摆出了一副将要豁出去的架势。
刘大队长自视甚高,根本就没把大牛给放眼里了。
“憨牛,瞪我干啥,信不信我现在就蹬死你?你个没良心的东西,看我如何收拾你了……改天我让民兵把你绑去游村,让你要生不得要死不能……”刘大队长拿足气势,手指大牛连声呵斥。
“妈的,敢打女人!”大牛平素虽然畏惧刘大队长,但在丑女激将下,还是不得不挺直腰杆来开骂。
“打了,你要咋样?”刘大队长一脸怒气,大声喝问。
“啊喂……”大牛先是哆嗦了一下,旋即把嘴张得老大,可怎么用力,也没能把已经挤到喉咙的声音给蹦跶出来。
“怎么,害怕了吧?”刘大队长冷哼一声,一字一顿地问道。
“……我打你!”大牛举起拳头,却迟迟不敢开打。
“哎唷!都打上门来了,这日子没法过了,我……我不想活了!”丑女见状,越发呜呜咽咽地哭诉起来。
大牛见状,连忙回头看向媳妇。
“呔!”就在大牛分神之际,刘大队长一声虎吼,趁其不备抢先下手,挥拳重击他面部,想把他一拳打翻。只听“嘣”地一声,大牛身子一颤,门牙已被打掉了两颗,给弄得满嘴是血。
“我打你这个只晓得讨好老婆,认不得孝敬老娘的忤逆子!”刘大队长一招得手,即刻左右开弓,双掌交替煽向大牛,边打边骂。
大牛给打懵了,只一个劲地护住脸庞向后退却,在本就不大的屋子里打转。
“还不赶紧还手,定要给打死了不是?”丑女惊道。
大牛听了连忙把脸迈开,然后不顾死活地伸出一双笨拙的手,一阵摸索,等抓住刘大队长双臂,就使劲把他推向墙边。刘大队长背靠墙壁,手臂瞬间麻木,不能动弹。
“背时……”张会计见状,给吓得一脸僵滞。
刘大队长未料大牛会有如此神力,一时间心跳不已,一个劲地喘着粗气。
“放开!”刘大队长挣扎喊道。
“妈的,敢打女人!”大牛没理会,而是一再重复前头的话。
“再不放开老子我就不跟你讲客气了!”刘大队长大声说道。待气息稍微平定,刘大队长拼全力接连提腿蹬出。大牛未曾防备,被其数次踢中,气恼得张开大嘴嗷嗷嚎叫。
“一条蛮牛还打不过一死老头,看来这窝囊废今儿是要给人踹死的了!”丑女见状,幸灾乐祸地激将道。
大牛大为光火,转而像一头暴怒的狮子,拤住刘大队长双臂一拉一推,接连撞向墙壁,很快就把刘大队长撞得头晕目眩,喘着粗气动弹不得。
这时,张会计神回气转。
张会计见刘大队长被困,悄然转到大牛身后,猛然扑上去把他腿抱住,拼尽全力往后拉扯,想以此来协助刘大队长脱困。大牛一缩一蹬,张会计“哎哟”一声,给弹射出去。
“哎哟哟哟哟哟……”张会计连声叫唤,“嘭”地一下撞到板壁,捂住胸口躺倒地上,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不一会,会计媳妇领着徐闯赶了进来。
“大牛,还不住手!”徐闯见状,大声喝止道。
“敢打女人,不放!”大牛头也不回地说道。
“松手!”见刘大队长脸色泛青,徐闯上前两步,抓住大牛肩膀想把他拉开。
“我两个打架,不关你的事情!”大牛厉声呵斥。徐闯用力,只听“嘶”地一声,手下一滑,无意间把大牛的衣裳给撕烂了。
“你……”大牛见烂了衣裳,吃惊不小。
“放开!”徐闯没理会,而是用力去扳大牛手腕。
“哎哟!不得了了,两个打一个,连衣裳都给人撕烂了!”丑女颤声尖叫,胡乱说道,“什么共产党为百姓?都是一帮当官的在出手打人,如狼似虎的,今儿定要给弄出人命才会罢手……”等缓了缓又说:“太欺负人了,等我去喊支书,看他管还是不管。”说完,悄然站到门口观战,许久仍未离开。在丑女看来,自己‘巨无霸’的丈夫,别的本事没有,但打他几个则是通通没问题的啦。只要他舍得下手,就能够打出威风,从今往后再不受人欺负。
“今儿饶你一命!”大牛咕嘟着放弃刘大队长,调头瞪着徐闯,目露凶光。
“妈的!当官的打人!告……告毛主席,告党中央!什么鸟人,都给……给拿去枪毙算了!”大牛瞪着徐闯,结结巴巴,胡乱叫嚷。
“这憨牛力气大得很,你注意不要让他揪到!”刘大队长见状,赶着提醒徐闯。
“还我衣裳来,还我衣裳来!不然我收拾你,跟你没完……”大牛就如同一头撞红了眼的水牛,咆哮着张牙舞爪地扑向徐闯。徐闯不退反进,左手上撩拨开他的爪子,右手紧跟着顺势一掌,拍向他胸部。只听“嘣”地一声爆响,打得大牛一个趔趄撞向板壁,把板壁撞出了盆大一个窟窿。
“噢……”大牛闷哼一声,全然不顾疼痛再次出击。
徐闯在闪避退让的同时,飞起一脚踢他胸部,却没能把他踢倒。
大牛一再被打,恼怒得像只黑熊,怪叫着一次次地扑向徐闯。
徐闯在闪身避让的同时,拳脚并用,抓住机会频频出击,但效果不佳。毕竟大牛身板如铁,抗击打的能力实在太强了。
因为屋内狭窄难以闪避,不一会,两人手拤手地搅合在了一起。大牛天生蛮力,很快就占据了上风,想要故技重施。
正当此时,刘大队长已缓过劲来,情急之下,赶到屋外找来一根木棒。
“憨牛!还不住手,敢打民兵营长,你当真是想自个找死了吗?”刘大队长持棒吆喝。缓了缓又说:“打伤人可是犯罪的哟!别到时候给抓去坐牢,想要后悔都来不及嘞……”
“还我衣裳!”大牛头也不回,依旧只一根筋对付徐闯,想要讨回衣裳。
对持中,徐闯与大牛一个轻灵巧便,一个拙劣厚重,两人你来我往扭打在一起,一时竟难决高下。
“大牛,你妈养你不容易,干嘛打她?”徐闯皱起眉头问道。
“没……没打。是……”大牛结结巴巴,吐出几个字就停顿下来,把眼去看媳妇。两手劲道,也随之松了一些。
“不要脸!这地方又多一个乱嚼乱啃的臭男人了!”丑女鼻子一哼,反驳道,“怎么就不待见我家大牛了?什么坏事都往他身上去推,你几个还讲不讲道理了?”
“不……不讲道理!”大牛迟疑片刻,再次发力。
徐闯见状突然松手,闪身避开。在大牛扑上的那一刹那,再一闪,改用右肘去撞击他左肋。大牛身子一颤,差点就跌倒在地。大牛被撞痛了,愈发咄咄逼人。
大牛用左手捂住被撞肋骨,右手狠命抓向徐闯。徐闯闪身避开,瞅机会揪住他右手,倾全力顺势一带,紧接着一个转身,在他脊背补上一掌。大牛收势不住,“嘣”地一声,再次撞向板壁。刘大队长见有机可乘,立马跟上,向着大牛脊背、肩膀接连劈出数棒。大牛支持不住,摇摇晃晃扑倒在地。
刘大队长上前两步,提脚踩住大牛脊背,摆出了一副胜利者的架势:“你他娘的不知死活,看我如何收拾你了……”隔会又说:“敢打民兵营长,这还了得!等会让人绑了,拿去示众!给吊到皂角树上……”
丑女给惊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时的张会计已经回过神来。
“憨牛,我说了不认得听,这回怎样,知道错了吗?”张会计气愤难当,到屋外找来一根竹棍,手指大牛厉声叱呵,就跟教训小孩子一般,接二连三打他屁股。等差不多了就回头去找丑女,想就着吓唬吓唬,让她认错求饶。谁知这婆娘见势不妙,早已逃之夭夭。
“他娘的,咋不耍你的牛脾气了?”刘大队长泄愤似地谩骂,“敢跟老子顶杠,再不老实还得打,让你去见阎王!”
大牛虽然被打的遍体鳞伤,但依旧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任凭刘大队长和张会计棍棒加身。
“快别打了,这事怪我不小心撞到板壁,与媳妇无关!你们……你们到底把我儿打成个啥样了?”大牛母亲明白儿子挨了打,连忙摸索着坐了起来,战战兢兢地问道。
刘大队长和张会计见状,只好丢弃手中棍棒。两人一唱一和,这样不该那样不是,一个劲地站在那里数落大牛两口子。
“老婶婶!”会计媳妇走过去,拉住老人的手说,“情况是咋回事我们清楚得很,你再不要护短了!”
“不,不是这样!你们,你们给弄错了……”大牛母亲颤声说道。
等刘大队长松脚,徐闯赶过去拉起大牛,缓声道:“大牛,你也不小了。养儿防老,你娘把你养大不容易啊!再说你也有年老做不了活计的那一天,这么虐待老人实在不该,以后再不能够这么做了!”
“我……我没打她!是,是娃他娘犯了天规天条……”大牛看着徐闯,吞吞吐吐地说了几句。
“憨牛不认得疼,挨了这么多下都不哼一声!”事后,张会计不无感慨地叹道。
“我就想不通,这憨头咋会有这么大气力?就连我都险些不是他对手!”刘大队长则皱起眉头说道。
之后,大牛在家躺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勉强着地,但他从此就再也没能恢复他那“巨无霸”的元气。只因亏理,大牛两口子只能自认倒霉,根本就不敢找徐闯他三个去讨说法。
尽管如此,丑女依旧我行我素,没把婆婆当人看待。丑女把婆婆视作累赘,时常寻机谩骂,恨不能让婆婆立马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