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云一身戎装,回乡探亲,着实让村里人艳羡不已。
“哦!这地方再没人可跟他比了!”刘大麻子听说刘云已经当上了营长,慨叹不已,见人就说:“徐家人就快完蛋了!这回该咱刘家子孙扬眉吐气,出大官了!”缓了缓又说:“可惜了,当初我要舍得,让大伟也去当兵,说不准这个营长就是他的。要按小时候的排名,刘云只能算是他的跟班!”
“也不能就这么说嘛,”徐二先生摇头说,“刘云怎么说也是排在第三位的。闯子排第一,大伟第二,刘云算是老三,不算跟班。再往后面,就是我家小东、徐敞和明子他几个了。一个个能文能武,就徐敞那小子不走正道,其结果给弄得身败名裂,就连有家都不敢回了!”
“什么叫身败名裂?怎么就不敢回家了?”刘大队长不以为然,摆手说道。等缓了缓又道:“你老者怕是还不晓得,徐敞那小子不但已经改邪归正不说,还在城里闯出了一片天地,玩的可转了!”
“这么说他小子也有钱了?”徐二先生不信,凝眉问道。
“不单是有钱这么简单,而是太有钱了!”刘大麻子几乎是有点夸张地说道。提起徐小东和徐敞,刘大麻子便不无羡慕地说道,“你还别说,哪怕小时候落尾子上,到了这时候,你家小东和徐敞也都发达了,生意做得大了!要说起来,这可是大事一件,奇事一桩,只是一般人还不晓得哩。”
“你意思我小东也有钱了?”
“咋不是,风光得很哩!”
“开什么玩笑嘛!”徐二先生摇头说道,“叫我说你别去相信,只怕他是在摆阔嘞。”不等刘大麻子开口,又说:“唉,他这人就这臭脾气,时常打肿脸来充胖子,这,我早就把他给看透了。”
“你懂个屁!”刘大麻子不以为然,侃侃说道,“你懂个啥哩?现在就连徐敞那小子都有钱了,一掏就是一沓,可神气了!”缓了缓又说:“他就是跟着小东才混出名堂的,我们前次去永丰买种子,连车票都是他掏钱买的,一共划了他十五块,可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看上去比我还大气呢!”
“你别牛哄哄的了!”徐二先生不信,摇头说,“小东他要真有钱,咋不让我去帮他管账呢?这可是我的专行呐!”
“他信不过你!”刘大麻子摆手说。又说:“他有人了,漂亮得很!”
“他……他有人了,还很漂亮?”见刘大麻子不像是在说假话,徐二先生显得有点吃惊。
“咋不是,漂亮得很,就跟仙女一个模样。还起了个好听的名字,说是‘艾丽’什么的。”
“所谓红颜祸水!如此说来,那叫‘艾丽’的女娃定是个精怪!”徐二先生皱起眉头说道。缓了缓又道:“照你这么说,那他赚得的钱,也是交由那个‘精怪’来管着了?”
“那是当然的了!”想到漂亮的艾丽,刘大麻精神振奋,侃侃而谈,“那是他的相好,嫩的快出水了。你说,像这种人,不把钱交给人家管着行吗?”缓了缓又说:“这样的女娃,有奶就是娘,你要不大方、阔绰一点,只怕到时候一不留心跟人跑了,那就太不划算了嘛!”
“什么叫做不划算,这有什么不划算的?”徐二先生有些气恼地说,“我还以为这些年他在外面漂游浪荡,连生存都困难。却不料,钱是赚了,到头来却都落别人的口袋里去了!”有顷又说:“唉!钱是好东西,是不能够随便落外人手的,得用自己人来掌管。否则,定会出事,一不小心,连人带钱就跑路了。”
“管不了了!”刘大麻子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道,“现在的年轻人就这样,要么挣不来钱,就像我那儿子;要么挣得钱不认得节俭,有了媳妇忘了娘,就像小东,这可是通病呐!”
“白白养了,白白养了!”徐二先生一脸无奈,扼腕叹道,“唉!他两个真是没得出息,枉费我一番苦心。还是刘云的本事大,年纪轻轻就当上了营长!”
刘云很谦和,回来的第二天便去拜见支书,奉上礼物。随后又到徐闯家叙旧,设法通知小东、徐敞、大伟等人,把儿时玩伴全都请到家中去畅谈,分享从部队带回来的牦牛干巴、藏红花泡酒和其他滋补品。
“真是痛快!”酒过三巡,常年在外的徐小东便不无醉意地说道,“我行走江湖已经八年,但却从没像今天这样痛快过!”
“不管干啥,关键是要挣得来钱!”大伟插嘴道。
“哈哈!”徐小东仰首笑道,“钱是个啥玩意……说句实话,这些年来,我从来就没把钱给放眼里了。”
大伟见小东狂放不羁,语出惊人,颇为惊呀。
“这就是说,你是很有钱的了?”大伟凝神问道。
“我这一生所不缺的也就只有女人和钱了!”徐小东淡淡一笑,仰首说道。
“哦!”大伟更是羡慕,“那我明儿就跟你去走南闯北算了。只要能挣钱,即便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能够做到!”
“莫不成你也要去做‘江湖儿女,’来个四海为家?”明子不以为然,瘪嘴笑道。
“唉!没钱的滋味不好受,我再不能够沦落下去了!”大伟叹说。又说:“你几个个个有钱有势,就我两手空空。我要再不跟小东出去闯荡一番,那就等于落伍了嘛!”
“他这个行当你是混不走的!”明子摆手说,“你没有这个定力,那是掉脑袋的事情,就小东行,他脑袋好使,有一帮叫得响的难兄难弟,指哪打哪。我听说就连香港、新加坡、马来西亚和泰国,他都去闯荡过了,可你真的没这个能耐!”
“不要讲得这么难听嘛!”徐敞红脸反驳道,“什么叫‘掉脑袋’的事了?东哥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三教九流都有他的朋友,尤其是那些当官的,与他的交情非同一般!”
“明子说得不错!”徐小东不以为意,只云淡风轻地说道,“这条道的确不好混,我现在已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伟哥你还是另谋出路去吧!”
感觉有点不对路,徐闯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就说:“还是走正道的好,做人要迷途知返,不可一错再错。所谓物极必反,小东你要注意了,凡事不可太过!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弄不好就会给人抓把柄,然后上纲上线……”
“这道理谁人都懂!”大伟辩说,“俗话说一文钱逼死一个英雄汉,没钱怎么能行?不管使用什么法子,只要把钱挣够,之后再来一个迷途知返,完成从奴隶到将军的华丽转身。届时风光无限,吃香的喝辣的,便是死了,那也就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刘云已有醉意,仰首道:“对头!俗话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岁月如梭,人生苦短,要有了升官发财机会当然不要错过,不管是干什么都得把握时机,奋力去闯出一条路来!然后……”刘云一说就是一气。显然,身为军人的他,这时候的思想,已经开始发叉走极端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刘大麻子每次见了刘云之后,总是不无感慨地叹道:“这小子前途不可限量,等将来必定是个将军什么的。当初我要是把大伟送到部队,定能像他一样出人头地,弄一些好吃好喝的来孝敬老子。那他,也就不会是现在这个穷酸样了……都二十四五的人了还游手好闲,尽扯老子后腿!”而后又说:“这官来的太简单了,当年我要能踏入部队,也必定是个大官,带着一帮子人前呼后拥,威风八面!”
刘云善于揣摩上意,说话行事也总是因人而异。特别是在上级首长或长辈面前,所表现出的恭敬、谦和以及对事业的执着,为他赢得了不少赞誉,以致年纪轻轻就能够平步青云。
但是,在常人面前,刘云说话行事却一反常态,狂放不羁。
回来没两天,刘云母亲就捎信到南村,让高英梅过来帮忙。
高英梅与刘云一道进进出出,两人很谈得来,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刘云母亲见了,自是喜上眉梢。
到了晚间,待客人散尽,刘云母亲把他两个锁在房中。刘云酒大一口,拥着高英梅寻事。高英梅起先不肯,奈何敌不住他攻势,防线很快就被攻破。
“不如我们选个日子把婚定了!”高英梅说。
“急得很呢!我后天就得走,等下次吧。”他说。
“那得等到什么时间呀?”高英梅有点吃惊地问道。
“还说不准……说不定到了明年我就会转业。”
“明年?”
“明年!”
“明年什么时间?”
“那当然是年底啰。”
“……我要有了,那咋办?”
“不会!”他说,“哪就这么神了,有的人一年搞到头都没事的。”
“……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可不要骗我。”高英梅愁眉微皱,郑重说道。
“……哪里会?我向你发誓!”他搂着她甜言蜜语,一番亲呢之后,摸索着再一次将身子压了上去。
第二天一早,刘云遇上赵雪雁,他为她的美貌给惊呆了。
“你……你是赵雪雁吧?”他问。
“你是刘云?”她反问。旋即又问:“怎么就变得黑了?”
“是!是是是是……是变得黑了,那地方的紫外线强嘛!”刘云连声答道。之后,两眼紧盯雪雁。
雪雁给她看得不好意思,正要走开,刘云回过神来把她叫住,之后很快速地掏出本子和钢笔,写下一连串的数字。
“这是我部队的番号,你要有事,记得给我写信!”他说。
“这么长的数字呀?”雪雁接过纸条,只随便扫了一眼就赶着去敷衍。
“我明儿就要走了,记得有事给我写信……等有时间我一定会专程来找你的!”刘云说。
“好呗!怎么说都是一村子的嘛……”雪雁随口应了一声,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刘云看着她背影,心有不甘,就跟小鹿撞胸似的,满是紧张、兴奋与遗憾。
“这女娃真是个天生尤物,就跟一仙女似的!她咋就会长得这么漂亮呢?”刘云心想。直到雪雁走远,他还痴痴地站着眺望。
“早些回来,我等你!”把刘云送上火车那一刹那,高英梅流着眼泪说道。
“嗯呐,保重。”刘云面无表情地瞅了一眼满是落寞的高英梅,然后略显局促地说道。
不久,高英梅被招到大河煤矿当了工人。与此同时,她发觉自己怀孕了,一时间,愁眉不展。她给刘云去信,刘云接信也很吃惊,回信说:哪能呢?只怕不准确吧。高英梅又给寄信:怎么不准确,都三个月没来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刘云急了,回信说:你自个处理吧,部队换防,我跟着要去北方,脱身不开。相隔万里,可能要三五年才得回来。你要等不了,那就只有暂时分手了。又说:这次换防部队要求很严,就连信都收不到。千万别给我寄信,等有了机会我会写信给你。后又干巴巴地说了一些模棱两可的话:你要等得那就等吧,相信有情人终成眷属。
高英梅遭此变故方寸大乱,等休假便赶着去了靠山屯,去找刘云母亲哭诉。
“背时老爷!才一个晚上,怎么就给弄成这样子了?”知道闺女已经怀孕,刘云母亲吃惊之余,踌躇不已。
高英梅说:“我也不清楚,但不管怎么说请妈赶紧去信,叫他回来把事情办了,不然我没法做人。”而后叹说:“唉!到了这个时候,我也是身不由己了!”
“他去了前线,要打仗了!”刘二阴沉着脸说。显然,家里也接到刘云的信,该说什么,已在事先给串通好了。
“我给他害苦了!”高英梅哭丧着脸说。
“妈的,这个陈世美!”等高英梅离开,刘二愤愤不已地骂道。旋即又道:“丢人啊!当什么逑的官嘛?没享着他的福不说,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写信逼着老娃子来给他揩屁股,讲假话骗人什么的,世上哪有这个道理嘛?”
“他不是有他的苦衷吗!”妇人狡辩说,“既然首长要招驸马,那肯定得顺从人家,不然咱就没戏了!”
刘二想想也是,就说:“你这话也有几分道理。可是,可是他要不敢承担责任,那就不要去弄人家嘛。给弄得不上不下,到这屋里来哭哭啼啼,这个像话吗?说实话,咱刘家人的脸面,都叫他这小子给丢尽了!”而后又自言自语,不无担心地说道:“他高洪柱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这家伙霸道得很,弄不好只怕会打上门来……这个事情就连我都头疼,不知等到时候要怎么说才好。”
“这事都怨我,不怪儿子!”妇人护短,大包大揽地说道。
“咋不是你本事大,”刘二话带讥讽,“什么都是你给弄的,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这个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去插手管的。”
“咱怕什么来着?”妇人不以为然,冷脸说道,“你要不敢担待,等出事由我来兜着!”缓了缓又说:“你不要一天到晚坐在屋里愁眉苦脸,一会抱怨这个,一会又抱怨那个,畏畏缩缩的,你这哪像是个爷们?叫我说各自把脸夹裤裆里去算了!”
“你少大话,”刘二受到羞辱,一脸涨红地反驳,“一个妇道人家别只知道诳嘴,要是给他高洪柱打上门来,一脚把锅踹翻,把这屋里的使物家俬都给砸了,到时候我看你又能咋办?别到时候又说我没提醒了……”缓了缓又说,“高红柱是个见过大阵仗的转业军人,不但参加过朝鲜战争,打过美国佬,还弄得一个什么鸟的勋章回来。尤其是他那个叫做高天的叔叔,更是非同一般。就这种人家,可不是咱家就能惹得起的!”
“咋就怕了?”妇人把嘴一撇,沉稳地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高洪柱又没长着三头六臂!再说了,现在是共产党的天下,咱儿子当官他高家也都是知道的。揣上一个娃儿咋啦,不就是一桩鸡毛蒜皮的小事吗?过天我带她去城里找个人,三下五除二就把胎儿堕了。然后各走各路……”见刘二依旧愁眉不展,等缓了缓又说:“放心吧,就这种事情,难道他高红柱还能把你活吃了不成?”
“听说他两个儿子也都当了官了,一个副连长,一个副班长!”刘二喃喃说道。
“你算了吧!”刘二妇人不为所动,“他儿子官小不说又都是副的,说穿了就一跟班嘛,就像一个公的搭配一个母的,一个男人搭配一个女人,这哪能跟咱儿子比了?”感觉无意间贬损了自己,就又郑重其事:“就咱这地方来说,少数人家女人是要强过男人的。这叫做阴盛阳衰,女人当家主事……”等缓了缓又说:“这可是有先例的,就像那个叫做则天的女皇帝,凡事都是由她一人说了算……”
“你这什么话呀……”刘二一脸胀红,咕哝一句便顿住了。
次日中午,刘二放工回家。
“他爹,人家已经找上门来了!”走着走着,只见刘云母亲一脸慌张地迎了上来,堵住他悄声说道。
“又是哪个?”刘二皱起眉头问道。没等妇人开口,抬头已见高洪柱两口子黑着脸站门口,心头禁不住“咯噔”了一下。
“亲……亲家!”刘二僵住脚步,半晌才张开嘴巴,慢吞吞地挤出了两字。
“快些过来把事情讲清楚,不然我跟你一家老小没完!”个头高大的高洪柱沉声吆喝。
刘二心里一紧,抖颤着走向高洪柱。
“啥子事嘛?”刘二佯装不知,淡然问道。
“逑!都出了大事了,还好意思问啥子事?”
“我真不晓得。”刘二轻言慢语地说道。
“你那当官儿子把英梅的肚子给弄大了,你得赶紧去信,把他叫回来收场子。”
“他去了前线,要打仗了。”
“打狗屁的仗,”高红柱说,“你再不要拿这样那样的鬼话来哄人,就连珍宝岛都早已经歇火了,哪里还有仗打?”之后又说:“在我面前你最好别东拉西扯,我也是当兵人出身,这种事情是骗不了我的。”
“关键……关键是他们那个部队换防去了北方边界上,有好几万里路程,今儿驻这里,明儿又驻那里,满世界到处去跑,就连写信也没个寄处。”刘二边想边说,虽是临场发挥,乍听起来,却也是左右逢源,滴水不漏。
“……嘚嘚,还真是牛了!满世界到处去跑?照你这么说,他成了联合国军了?”高红柱瘪瘪嘴,一副不屑口气。
“不是!”刘二说,“他不是联合国军,他现在已经变成边防军了,使双枪,专打敌人!”
“别放屁不知脸红。”高洪柱鼻子一哼,截入了正题,“我告诉你,甭管他双枪单枪,我就不信他比双枪老太婆还要厉害。我现在要问的是,这个事情你要咋个办,咋个来收场嘛?”
“等他回来。”
“我家英梅可是有工作的,这事能等吗?”
刘二听了,一筹莫展,直愣愣地呆站不动。
“亲家母!”刘二妇人见状,连忙把高洪柱妇人拉到一旁,悄声道,“事情已是这个样子,我这个做娘的,也没有想到会出这么大纰漏。不如咱们先把胎儿给做了,等到云儿转回来,完了婚再打主意,不然再没办法。”末了又不无恨意地说道:“说句实话,这个都怨高婆娘,是她让我把他两个锁在房里,才会惹出这样棘手的事情!”
“……是她的主意?这媒人怎么会是这样?”高红柱妇人带有几分不解地说道。
“咋不是!她说云儿年龄不小了,英梅也是百里挑一的人物,不如先把生米煮成熟饭,省得变心,让人白操了这场心。”
“那他咋还变哩?”
“这个……这个不是变心,他不是被调走了嘛!”
“调走……难道调走就不要媳妇了?”
“……不会,他迟早是要回来的!”
就在两妇女嘀嘀咕咕说个没完的时候,高洪柱和刘二则相互责难,并由此发生了口角,几乎就要打起来了。
见刘二一再推诿,高洪柱把脸一黑:“他打逑的仗,你再不把他叫回来,我就领闺女到部队上去,看他躲不躲得过!”
“那你就赶紧去呀,没人拦你……”刘二眼珠子急转了几下,然后不甘示弱地说道。见高红柱愣愣不语,就又更进一步:“跟你说句直道话吧,只怕还没等见着刘云,就把你闺女的名声给弄臭了……再说了,你算老几?人家部队上不见得会听你高红柱的呀。”
高洪柱听了,额头上青筋暴露,牙齿咬得嘎嘎作响:“你他妈的尽扯球蛋!你狗日的不是人,是畜生。父子两个都是他妈的混蛋王八蛋……把事情搞到这个地步还不知足,难道你认为在靠山屯我就不敢打你了吗?”说完,扬起了大手巴掌。
就在这时,长贵晃晃悠悠地朝向这边走来。长贵转过房角,见状立马龟缩回去,只在背处躲着偷听。
“你打呀?今儿我就让你打吧!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刘二边说边拉长脖子,把头伸了过去。高洪柱见状,即刻犹豫起来,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转而改用手推他一下,说声:“不耐烦!你给我滚远一点,别到时候又说我打你了……”
“算你狠,竟然打起人来了!”此时的刘二已经没了退路,好不容易才找到借口来改变态势。
刘二见高洪柱推搡了自己,即刻叫嚷起来,一副虎汹汹的样子赶着去柴堆上寻觅棍棒,装模作样准备动武,想借此来吓走高洪柱。
眼看就要打仗,两妇人连忙赶来,拉住各自的男人。
“放开!都打上门来了,这还了得!”刘二一面推搡媳妇,一面声嘶力竭地叫嚷挣扎,摆出了一副不肯罢休的架势。
“怎么!你倒有理了不是?”高洪柱手指刘二,冷声问道。
“就你有理?”刘二针锋相对,大声嚷道,“为了儿女的事,你倒打起我来了!你说,你这打的是哪门子的亲家?”
“我说亲家公,这种事情靠打人能解决问题吗?”刘二妇人见状,忐忑不安地问道。
“我哪里打着他了?”高洪柱辩说,“这个刘大癞子!他一个劲地抵着我来,我只随便推他一下,他就大喊大叫去寻棍棒。这不,你们也看到了,瞧他这幅嘴脸,这打的是哪门子的亲家嘛?”刘二听了,把扬起的木棒放下。之后垂头丧气,完全是一副亏理的样子。
“你说,这事究竟要咋个办?”高洪柱问。
“祸又不是我惹的,我干嘛要说!”刘二赌气道。
“那我问你,他是不是你儿子?”
“一样!”
“你……你最好不要再在我面前耍无赖了!”高洪柱气急攻心,差点就给噎住。
“你给我赶紧去信,我给你半个月时间,你把他叫回来。不然我就到公安局去告他耍流氓!”高红柱手指刘二,厉声说道。
“他换防了,不知道地址怎么来写这个信?”刘二没了办法,依旧只找理由推诿。
“他们部队不是有番号的吗?他要不来,我就带着闺女到部队上去闹,看他躲不躲得掉!”高洪柱火冒三丈地说道。
事情已经到这份上,气急了的高红柱变得语无伦次,于是愤愤不平地说道:“什么狗屁营长……共产党这么英明伟大,咋会去培养他这种专耍流氓的害群之马,坑害黎民百姓……”而后又放出一通狠话:“做人得有良心!就连陈世美都要死在包公的铡刀底下,他算老几?等着瞧吧,我就不信我告不倒他……”
“那……那我试试看,你等消息吧!”刘二给吓住了,只得退而说道。
待高洪柱两口子离开,长贵这才慢吞吞地转出房角。
刘二见到长贵,立马来劲。
“长贵,我今儿跟高洪柱打架了!”刘二两手拤腰,颇有几分气势地说道。
“打……打架!你们两家不是早已经打了亲家吗?咋会……”长贵假装吃惊地问道。
“他来找我麻烦!”刘二说。
“你惹他了?”
“不是我惹!”刘二说,“他想找刘云的麻烦,那就等于是在和我过不去了!”
“他打你了?”
“没有!”刘二说,“才要开打,就让我拿一根木棒给吓退了!”
“哦,咋不是我哥你有胆识!这事要搁别人头上,肯定得头破血流。”长贵佯装不知,顺口说道。
“改天他要敢再来,你把枪拿来吓他一下!”刘二说。
“你……你要我动枪?”长贵一脸吃惊地问道。
“别怕,也就吓唬吓唬,出了事有我来兜着。”刘二说。
“我……我跟高洪柱也很熟啦!”长贵面带难色,缓缓说道。隔会又说:“他是当兵人出生,枪对他是不管用的。再说,他两个儿子都在部队,也都当了官呐!”
“甭管!”刘二说,“我两个是一家子,甭管他儿子当不当官,等以后你要有了事情,怎么说我也是要站出来去打头阵的嘛!”
“也是……只是要看到时候我在不在家。”长贵依旧只一脸为难地说道。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高家多次来找,但刘二两口子有意回避,藏起不见。高洪柱写信到部队,往返多次,最后得到部队的回复——刘云已经结婚在先,再要纠缠,那就等同破坏军婚,那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高洪柱看到反馈回来的信息,即刻就瞪直了眼睛。
与此同时,高英梅也收到刘云的信,信中坦言自己做了错事,对不起她,请她原谅,如果有来世,他一定做牛做马前来报答。还说自己能有今天实在不容易,请她高抬贵手,放自己一码,要不就等几年,等他离了婚一定娶她。
此时的高英梅已是进退两难,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她徘徊再三,为了不失颜面,让人耻笑,只得咬紧牙关下了狠心。
没人时候,高英梅脚踩高凳,将背包带挂天窗上,打了一死结,然后将头伸进,把脚一凳子踢翻,瞬间便玉碎香消,去了天国。等同舍的人外出归来,她早已气绝,舌头伸得老长,样子十分吓人。
高洪柱一家哭成一团,悲愤不已,在事后一个劲地上访,最终迫使刘云不得不离开部队,转业到了地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