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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冬月以后的天气格外阴冷，仿佛这个寒冷的冬天，永远都不会过去。而每当这个时候，世间万物，都会在沉睡中丧失敏锐意识。即便是那些再清醒不过的人类，也都变得浑浑噩噩，摆脱不了迷茫与困顿的束缚。
雪雁迷迷糊糊的在山里游荡，她没有去造访谁的意识，只是漫无目的地辗转徘徊，踯躅而行。
云涛翻滚，晓雾迷津。
天地混沌，举目苍茫。
雪雁恍恍惚惚，在阴霾中徘徊，在辗转飘零中逐渐迷失了方向……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正值彷徨之际，忽然，从云遮雾掩的山峰传来一连串喋喋怪笑。那声音由远及近，听起来十分刺耳。
雪雁听得，悚然暗惊！
雪雁仰首寻声——只见一团黑雾影影绰绰，迎面而来，迅疾如同奔马。
一时间，叫嚣之声空谷回荡，不绝于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雪雁凝神观望，转眼已见一个手拄神杖的老妪脚踏浮云，于天际间飘飘忽忽，左瞻右顾，顷刻便来到了离她不远的地方站定。
老妪一副冷漠相，居高临下打量着雪雁。
那老妪虽然老态龙钟，脸上布满了沟壑一般的皱纹，但却满面红光。在她那高高盘起的发髻的顶端，插着一朵色彩艳丽的小红花。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绽放出了耀眼的光泽。
“哦……”雪雁见状，心中骇然，感觉这老妪机谋甚深，似有无边的法力。
“难道这个就是传说中的‘红花鬼母了？’”雪雁心道。雪雁心中虽觉唐突，但外表却丝毫也不显露。
“你要去哪里？”老妪问。
老妪像是对她了如指掌，一双冷飕飕的眼睛扫荡过来，让赵雪雁感觉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只因心存疑忌，雪雁没敢轻易开口，问她来历，但一颗心却七上八下，跳个不停。
瞅见老妪一脸的冷漠，雪雁便知来者不善，心中难免惶恐。但她还是竭力稳住，暗自猜想：这老妪咋会如此怪异，她究竟是什么来头，又要找我做什么呢？我跟她素无瓜葛，怎么就会找上我了……
“哼哼！嘿嘿……哼哼嘿嘿……”老妪见雪雁呆站不动，一副懵懂样，仰天怪笑不止。
雪雁一脸疑惑，凝眉不语。
“想要去找你姐姐，那就闭上眼睛，揪住我的拐杖！”双方僵持一会，老妪缓声道。说完，“倏”地一下，将她那悠长的魔杖随手递了过来。
“我要回家！”雪雁见状，连退数步，不假思索地摇头说道。
雪雁不敢伸手去触碰那忽然爆长的魔杖，只一个劲地摆手拒绝。雪雁心想——姐姐早已死了，阴阳永隔，避之犹恐不及，哪能说见就见！
“不去，我娘还等着我呢！”雪雁见老妪依旧不肯收回魔杖，心中疑惧，再一次摇头拒绝。
老妪冷眼打量着她，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
“哼哼！”老妪一声冷笑，不容分辩地说道，“你干脆随我而去，省得苦海无边，长路漫漫！”
“不去！”
“你不可再作推却！”老妪把魔杖一顿，颤声呵道，“你这就随我而去，我带你到佛陀山去摘花，那里的花可好瞧得很呢！”
“不去！”雪雁面露恐惧，又一次摇头摆手来拒绝。之后未等老妪开口，回头便走。
“由不得你了！”老妪呵道，“姥姥我今儿定要收你为徒，只要你答应跟我看守花园，做个护花仙子，我便带你驾鹤到西天去云游一番，让你超脱于红尘之外。免得终日牵牵挂挂，为情所困。”
雪雁知道自个惹不起，便不再搭理，而是赶着想要离开。
“……嘿嘿！”老妪一声怪笑，阴森森地说道，“这妮子，好倔的脾气！不信你能逃出我的掌心！”说完“倏”地一纵，闪身把去路堵住。
雪雁见状，急忙转身趋避。
老妪双目如电，亦步亦趋，伸手赶着捉拿——
只因动作远不及老妪迅疾，雪雁被迫回身应对。
老妪出手如电，步步紧逼。
雪雁或进或退，凭借腿脚灵便左冲右突，竭力想摆脱对方的控制。一番角逐，她竟奇迹般地化解了对方的攻势。
“真是幸运！”雪雁长吁一气，转身准备离开。
老妪再一闪，把她挡住。
雪雁调转头——
老妪魅影幻化，怪招迭出。无论雪雁怎么打转，老妪总在她前面，伸手拤她脖子。她被迫一再躲闪。
再后来，雪雁渐渐穷于应对。
“今儿你去还是不去？”瞅见雪雁已被逼得手足无措，老妪微微一笑，不由得缓手问道。
“不去！”雪雁喘着粗气，再次摆手来拒绝。
老妪面若冰霜，“倏”地将手中魔杖抬起，直指雪雁。
“你当真不随姥姥我去么？”老妪面露杀机。
“不去！”雪雁断然道。
“好，很好！那今儿你就怪不得我了！”老妪一声冷哼，旋即抖动手中魔杖，如影随形地朝她戳来，每一戳都劲道十足，仿佛要取她性命。
雪雁屏住呼吸，腾、挪、跳、跃，沉着应对。她数度飞身，关键时候总把对方招式给一一化解。不一会，她再次转到了圈子外面。
眼见脱离老妪控制，她松了口气。
就在她准备离开的瞬间，老妪突然迫近，挟风雷之势接连向她拍出数掌，每一掌都劲道十足。雪雁猝不及防，左闪右避，险象环生。
老妪陡然爆出一声长啸，再次把魔杖指向雪雁。
魔杖接连横扫过来，激荡如同战旗飞舞！
或许是功力不殆，又或许是已经疲惫，随着时间的推移，雪雁动作迟缓，飞身不起……
她被迫四处躲闪。再后来，她腿脚逐渐变得麻木起来，以致每一次避让，都显得十分吃力。
渐渐地，她被逼到一死角。到了最后，她的两腿就像给绳子绊住似的，变得不听使唤。慌乱之中，只得不断地调节身子的仰伏来躲避横扫过来的魔杖。但是，愈来愈僵硬的身子，却使得她险象环生，仿佛已经命悬一线，但她还是使出了浑身解数，竭力应对！
老妪见使用魔杖在短时间内制不住她，立刻大展幻术，突然间将手臂爆长数丈，十指如钩，两手交替进攻，越抓越快——
雪雁但觉心惊魄动，惶恐不已！在躲过数爪之后，老妪突然发力，她避之不及，右手臂“呯”地一下已被触及，犹如触电一般瞬间麻木，转眼竟波及到了整个身子！
情急之下，她大叫一声，猛然用力，持续不断地做最后挣扎，但整个身子就像被定牢了一般。到了最后，竟然连摆动一下都已无法做到！
“——死了！”她几近绝望地叹道。
迷糊中，她记起母亲，还有他，但却很是模糊，仿佛全都化作一缕云烟，正逐渐地消逝在了遥远的天边。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老妪把首仰天，怪笑不止。
雪雁惊骇至极，但却无可奈何。
正值存亡之际，忽闻远处传来朗朗颂经之声：“……稽首三界尊，昄依十万佛。我今发宏愿，持此《金刚经》。上报四重恩，下济三塗苦。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尽此一报身，同生极乐国……
“断疑生信，绝向超宗，顿忘人法解真空。般若味重重，四季融通……”
听着听着，那鬼母就忽然不见了。片刻之后，这地方变得风平浪静。迷糊之中，她感觉是母亲在念《金刚经》，心中顿觉坦然了许多。
她不知道母亲何以来到了此地，连忙把眼四处寻找，却发现自己置身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见，远处隐隐传来犬吠之声。跟着，又是“咚咚咚咚咚”的声响……
这蓦然间冒出的声响把雪雁吓了一跳，等她惊魂未定地睁大眼睛，这才知道自己真的身处黑暗！寻声望去——迷离中，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脸妇人右手撑着油灯，左手护着灯苗，犹如梦幻一般，正由楼口徐徐地向上升腾！
孤灯如豆，灯苗随风摇曳，明灭不定，看上去仅只一个红点而已！
“我命休矣……”雪雁一阵痉挛。
“有什么人来抓你了不是？”就在雪雁惊魂未定，几近绝望的时候，楼口传来母亲的声音。尽管如此，这忽然间冒出的声响，还是把她给吓得浑身发抖。
直到此刻，雪雁才弄明白——方才一切，不过是一场惊梦！就连那只早已经麻木了的右手，这时候也还在头下枕着，酸痛不已。伸手去触摸，整个额头上全是豆粒大的汗珠。
“我的妈呀，你，你吓死我了！”半晌，雪雁才定下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告诉娘，是什么样的鬼祟来找你了？娘用《金刚经》来制住他！”母亲一脸紧张地问道。
“没有！”雪雁镇定下来，故作轻松地说道。等缓了缓又道：“我梦见鞋子掉水里，就急得大喊大叫。”
“哦！那倒不是什么事儿！”母亲听了，长吁一气，转而说道：“听你又喊又叫，我还以为又是差官抓错了人哩！”
“既然没事那你就安心的睡吧！”母亲缓缓说道。而后又道：“要害怕你就叫娘。有娘保着，即便真有鬼祟找上门来，你也用不着去害怕！任他什么东西我没见过。只要我一出手，所有邪神恶煞都得滚的远远的，然后消失不见……”
母亲说完，蹑手蹑脚地向楼口走去，等下几踩楼梯就又折了回来，悄声交待：“黑夜之中，四处都是一些厉鬼邪神！要是有人学着娘声音喊你的名字，听不准千万不要答应！尤其是你姐姐，她如果喊你，只当没有听见，要紧得很……”缓了缓又说：“只要一应声，你的魂魄就会随声而去，那就再也回不来了！”
雪雁听了，几近窒息，直愣愣地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天不见徐闯，雪雁心中难安，加之梦魇未散，她心有余悸，只在床上翻来覆去不敢入睡，眼睁睁地待到了天亮。
雪雁心里清楚，徐闯不是一个朝三暮四的人，也经得起家人的挞伐与鞭策。但是，旷日持久的等待，会不会消磨了他的耐心与决心呢？就像他少年时曾经拥有的万丈豪情一样，一去不再复返？他爱她，但又不肯轻易接受她身子，这又是为什么呢？
雪雁反复猜度，企图能从中窥破端倪，但却越理越乱，直到最后乱了方寸，也就变得惶惶不可终日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