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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兰和李文龙已经完全知道了金子的身世。
两个人突然感觉到内心很是崩溃，既同情金子的不幸遭遇，更多的是愤恨，恨金子的妈妈，也恨王二。看着满屋子的奢华，听着王二那敞亮的大嗓门子，讲究南边人的重男轻女：“……那有的人家，一看生的是女孩，轻的直接丢了，严重的，离婚……”
王二穿着宽松的灰白色大睡袍，那上面带着豹纹图案，满面红光，摇头晃脑，一双大牛眼里飞出快乐的神采，口里不时地嗯嗯啊啊着。
“你说那样的爹妈，心多狠，就应该让他们蹲监狱，自己的孩子送人当猫当狗……”杨姨接着说，弯细的眼睛闪烁着快活的光彩看着王二。
王兰和小龙已经不再接话茬儿了。头顶的大吊灯一直均匀地向室内播撒着光明，猩红的地毯，与那波斯猫一样白的母子，还有那大豹子一样的王兰爸爸。
王兰艰难的站起身来，目光直视父亲：“您在这儿过得很好，那么你还记得双泉村吗？那里还有你的几个子女？还有一个名叫于金枝的妇女吗？她跟了你那么多年，为你生儿育女，你给过她什么？”
王二本来和杨姨说得正热乎，满眼飞笑，突然被王兰这么一问，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大嘴张了几张，就像离开了水的鱼。
“你觉得你比金子的妈妈强多少？或者差了多少？”王兰乌黑的长发，雪白的防寒服，站在灯光下，大眼睛冷冷的看着父亲。
王二瞅了瞅女儿，又看了看小龙，小龙面无表情，他又看了看杨姨，杨姨有些惊愣，他突然嘎嘎一笑：“你看这丫头，就爱这样，扫兴，没大没小，都是她妈妈惯的。爸不是说了吗?等你俩走时，我给你们拿钱……”
“拿钱？”杨姨突然抖了一下，好像吓了一跳，弯细的眼睛瞪圆了：“拿什么钱？拿多少钱？”
“拿……不多少，意思意思……你说哪……诶约我的大儿子小明来爸爸抱抱。”王二挺着沉重的大身躯，摊开双臂向那个小波斯猫走去，满嘴的嘻嘻哈哈。
那个大波斯猫急忙抱起孩子，伸手推开了王二的怀抱，声音不在低柔轻细了：“一分钱不许拿。”她的声音是在吼叫。
王二的声音却特别低，低到王兰和小龙根本就听不见了。
“小雪，你别这样，王哥我还能挣，给俩小钱，你就当打发个要饭的还不行吗？”
那大波斯猫听后喘着粗气，怒气冲冲地瞪了王兰一眼，尖锐的声音刺进了二人的耳鼓：“真是阴魂不散，赶到家里来搅和。给钱，买断你们的破关系，喂，买断你们的关系要多少钱？五百够不够？”
波斯猫后来仰着满是怒气的大白脸，抬手冲王兰喊叫。
她的一双瞪圆了的猫眼睛，自带凶悍。
“不要用你的猫爪子指着我。”王兰稳了稳心慌的神情，尽力冷静地看着波斯猫，冷冷的说出来一句话。
“说谁猫爪子？说谁呢？骂谁呢？你个烧货，滚出去，这是我的家，这不是什么双泉屯，你他妈个丧门星，穷丧门星……臭要饭的……”这女人满口的污言秽语，声音又极其尖利，好像要气疯了的感觉，张牙舞爪要下床来。
王二急忙抱住了她，回头骂王兰：“你个傻玩意，败家的，快点滚吧，你俩都给我滚蛋，王八羔子抄的……”
那个小波斯猫吓得大哭起来，手里的玩具也掉了。
外面的斜眼睛大婶急忙进来了，尖声叫着：“怎么了？怎么了？我就蒸个鸡蛋糕的功夫，小王啊，到底是怎么了？我姑娘这么小的岁数跟了你，你可不能欺负她呀。”
王二一听，大牛眼睛闪现出了冷光，见王兰二人都没有动，他哄劝着怀里的女人：“你看好孩子，别吓坏了孩子，看我的。”
这个大豹子，慢腾腾转过身来，护胳膊挽袖子，奔着王兰就来了，二话不说，抓起王兰的胳膊，就往外拽，好像王兰是他的敌人，侵犯了他的家人，他咬着牙，骂着脏话。
李文龙再也不能冷眼旁观了，这个当过兵的年轻人一把抓住王二的胳膊，平心静气的说：“王叔，王兰和你床上的孩子一样，都是你的儿女，你何必要厚此薄彼呢？不要冲动，冲动是魔鬼，咱们有话慢慢说。”
不知道李文龙使了多大的劲，王二痛的呲牙咧嘴：“诶妈呀，胳膊折了，小龙，有话好好说，好好说，你不能这么抓我。”王二口里痛苦的嘶嘶着，心里骂李文龙你个兔羔子。
“对嘛，就应该坐下来好好说，一家人有什么说不开的。好了王兰你先说吧。”李文龙看了看墙上的石英钟，已经快五点了，火车早已开走，看来今夜只能住进旅馆了。
王兰揉了揉被她父亲抓痛了的肩膀，喘息着坐在小龙身边，扫视了父亲一眼，又看了看床上的三个人，那个斜眼睛的大婶不时地呸呸着，抱起孩子。
王兰缓缓说道“那就从我和姐姐说起吧，因为你的好逸恶劳，我大姐只念了三年书，就下地干活了，你得赔偿她多少钱，九年义务教育，她缺了六年……”
“这个也算？你们穷疯了？‘波斯猫又激动起来了，挺直了身躯凶巴巴地瞪着王兰，胸脯一起一伏。
”为什么不算？“王兰厉声喝问那女人。
那女人怒气冲冲：”不念书的女人多了去了，凭什么让我们赔偿？就不赔，有本事，你告我们去吧。我宁可蹲监牢狱，也不给你钱，气死你。“
波斯猫咬着牙叫骂，两只雪白的胖胳膊挥舞着，就像波斯猫的两只爪子。
”好，那你就等着蹲监牢狱吧，你记着，我们一家六口人，我妈妈我姐姐，我的两个妹妹一个弟弟。我的爸爸，也就是你的老公对我们是有抚养义务的，法律规定他对我们是有义务的，必须履行。我们的上学费用，生活费用，还有你刚才说的买断我们的亲情费用，加一起至少两万块，这笔钱付完，我们就是两个王……“
王兰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不能自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