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是应该生气,还是应该嬉笑。
对着后地一望无际的苞米我眨了眨眼睛,一人多高的青苞米笼罩在月光之下,看起来寂寞而葱茏。
爸爸你究竟在骗谁呢?骗我们吗?如果是骗我们,那这骗术也太小儿科了,骗自己吗?亦或是连自己带我们一家人你都在骗吗?戒酒戒酒……然后醉酒在被人送到我们面前。
姥姥对于爸爸的解酒,感觉就是古战场上的三通鼓声,一而盛,再而衰三而竭。现在她在爸爸的酒醉面前就是竭了。
“我也管不了了,四十多岁的人了,我也不能老在后面跟着,看着,打他骂他,让人笑话,李淑梅你自己心里有点数,孩子一天天大了,要钱的地方多了,人也就那样了,你也左右不了,你就多握点钱吧,婚又离不了,没法子……好在眼面前他还能包工程,混吧,把孩子混大就好了。”姥姥做完了我家的针线活,一边往衣柜里收拾一边对我们絮叨着,双眉微挑,嘴撅的象鸟喙,不时地横冷对面小屋一眼,因为爸爸还在睡着,他又醉了。
妈妈只是在在一边傻傻的笑,口里嗯嗯的,把我们自己烀的熟肉下货捞了一大包,给姥姥带回去,我看到妈妈嘴角略带忧愁,眼底有一抹淡淡的无奈。
这时前边来了两位客人,是一对情侣模样,我急忙过去答对。这两个人都戴着眼镜,风度翩翩,修长的身影斜投在墙上。他们给我一种悦目的感觉,仿佛两个仙人一样,我马上微笑着,带他们进了雅间,请他们就坐,也给他们上了茶具茶水以及酒具,然后给他们点餐。
两个人头几乎低在了一起,看着菜谱。
那男人穿一件白色的半袖,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跨栏背心,下穿一条蓝色西裤,头发是新作的发型,总体看起来笔挺帅气。浓黑的剑眉,方形脸……我看着他的样子,眉眼,有一种似成相识的感觉,难道我认识他?
于是我在一边拿笔记录着他们的菜品,一边努力在脑海里搜寻着他是谁。
那男士每看到一份中意的菜品,都要温情脉脉的征求那女士的意见。那女人眼睛又大又俊美,面庞清秀,鼻子和嘴唇都给人以精致玲珑的感觉,脑后挽了一个蓬松的发髻,身上穿着一件奶油色的有百合花的裙子,这位女生我肯定从未见过,可是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呢?我想了好久,从双泉村到双泉镇,爸爸的朋友圈子,社交圈子,我都想不起来了,索性不去想了,姥姥要走了,我把菜单给了刘阿姨,想去送送姥姥。
妈妈也要亲自送她回家,她不让:“不用你们送,二十分钟就到家了,再不回去,你老爷的衣服就臭了,诶呀,还指望你舅妈,人能给你洗衣服吗?我这来了这几天,她都得嘟嘟囔囔,反正我不怕她,行了丫蛋儿,你往后多注意你爸爸,喝醉了,你们娘们儿都离他远点,别让他打着你们……一个喝醉了的人,没个轻重。这他妈就是上辈子欠他的。”
“放心姥姥,我长大了,爸爸不成危险了。”我嬉笑着宽慰姥姥。
妈妈让我留在家里看店,却不顾姥姥的反对,坚持去送姥姥了,拎着沉重的熟肉。
姥姥最后看了看爸爸呼呼大睡的样子,撇了撇嘴,就走了,我送姥姥出了门,然后一个老大爷进店来了,点了一碗肉丝面。
我在一个角落里洗抹布,饭店里的工作就是特别多,抹布老得洗,不然就发味儿。
过了一会儿,雅间里传来两位仙人要求结账的叫声。我一路小跑过去回复他们:“一共是十三块八毛钱。”
那男人听完嘴角猛然向上一挑,好像被虫子叮了一下子,翻楞一下眼珠子,一下子变得丑陋起来,顷刻间打碎了他在我眼中的俊美形象,他气鼓鼓的说:“十三块八?怎么那么贵?怎么那么多钱?你是不算错了?”
冰冷镜片后,非常多的眼白在看着我,我不由心虚起来,也以为自己算错了,马虎了?于是拿过账单和他们一起算起来,当看到溜肥肠三块五时,那男人不悦的说道:“肥肠三块五?怎么那么贵?别人家三块二,你家怎么三块五?”
他阴冷的样子又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一时又陷入了迷茫当中,想着这张面孔到底是谁的。
这时那个俊秀的女人对我笑了笑,柔声说:“小妹妹我们是为你好,别因为多买三毛钱伤了顾客,你看你这干豆腐也比别人家贵一毛钱啊,现在是竞争时期,你的菜贵了,你就不会有市场了,明白吗?”
我疑惑的看着那女人美目中的笑意,迟疑着,就只收了他们十三块二毛钱。
那男人仍很不悦,起身往外走的时候,挽着女人的臂膀,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头冲着爸爸打呼噜的屋子喊了一声:“老乔,你就装睡吧,装吧,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