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为不愿意他再进我家饭店,惹爸妈发飚,就在他停车在我家门口的时候,我就迎了出去,这件事情,我就是站在他的车边跟他说的。因为他来的时间刚好过了饭口,店里不忙。
“那不行,你是我在这个世界的唯一,如果你拒绝了我,就等于拿刀杀了我……”
我第一次看到了他眼中的泪,也第一次听见他的哭音,这令我极其不忍,况且我心中有着太多对他的爱,怎么办?
金阳已经开始了西斜,公路边上路树上的叶子生长的茂密而葱茏,发着亮泽的光芒,水果小贩子美人蕉正推着一车黄杏在疲惫的叫卖,她仍然带着那个宽边的大草帽,只是那帽檐有几个大波浪,正像美人蕉的硕大叶片,她不时的摘下帽子扇着风。
而我却感到一阵寒意自心底升起。不服从爸妈,我家里将不会有安宁日子过了……
泪雾也蒙上了我的眼睛,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他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下摆掖在裤腰里,裤子是军裤,依然是一尘不染的,阳光之下,那白色白得晃眼,他眼含热泪看着我:“我只是一个打工的,但是你放心,我绝不会打一辈子工的,我只是刚专业回地方,新歌,我需要时间,我还需要机会和本钱,这些东西都是要积累的,再过五年,我绝不会是这样子,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酒我可以不喝了,你妈不愿意我喝酒,你爸挑我理,嫌我没礼貌,我都可以改……你不能和我黄,如果咱俩黄了,我就没有指望了……”他哭的泪眼婆娑,呜呜咽咽。
我因为心里有太多对他的爱,所以我愿意相信他,但是我也隐约感觉,有一句话放在他身上很合适,那就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有其他对我爸爸的看法,他对我爸爸的不敬。
但是他是那样干净的一个人,那样帅气,那样阳光,对我那样体贴,于是我有点麻木了。看着他的满眼泪水,我不愿意再和他辩论他内心深处的对我爸爸的不敬是错误的,是不应该的,我在想以后,我可以改变他。
他哭得很伤心,呜咽声不断,就像个孩子,低着头,耷拉着肩,他的发丝在阳光下发出清亮的光泽。
一阵微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我年轻单纯的心又泛起了涟漪,于是我告诉他:“眼下我爸妈反对咱俩在一起,所以你就不要再来我家了,但是咱俩可以转入地下,不让我爸妈知道,下午两点以后,我基本都有时间,可以去见你。”
他一听我的这个妙计,眼睛里马上闪烁出惊喜的光芒,抹去了泪水,连连夸奖我聪明,握住我的手:“傻姑娘,你真是聪明绝顶,我可赶不上你厉害,这样就好办了,我可以让小李子给咱俩传信儿。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他真的像个孩子,马上破涕为笑了,他说的小李子也是一个司机,也是开小客车的,只是他们不在一个线上,但是,一到了我们镇子上,他们两辆车就会相遇,所以他俩很熟。
于是我俩的爱情就转入了地下,然后我的家庭也就安宁了,每次那个小李子来我家店里吃饭,都会向我传递他的信息,或者把他的信件交给我,小李子每次进来,眼里都是揶揄的笑意。
我一本正经的接待他,点餐。
每次看到宋军的信件,我都觉得世界美妙的不要不要得了,他的信件里都是对我的呵护,关爱,以及想念,他的字啊,就像一地美丽的春草,那么漂亮,那么特殊,与众不同。他的信也是香香的。
我每次去见宋军,他都会送我一些小零食,或者小饰品,回来的时候,我的心里都装满了甜甜的愉悦。
过了不久,双泉屯的一个老太太来我家饭店卖公鸡,因为店里客人多,我有些忙碌,就急忙开了抽屉,给老太太取钱,忘了给抽屉上锁,我取了钱就进了后厨,老太太在后厨和我妈妈唠几句家长里短的,因为是老乡嘛。我再顺便给顾客端菜,也是需要进后厨的。
爸爸给客人倒完了酒,就回到了吧台,他要把给客人倒的酒记到账上,所以他就看到了我吧台里开着的抽屉,也看到了宋军给我的信,这老家伙悄没声的把信拿走了。而我还一无所知呢。
下午过得很平静,晚上过的也很顺利,到了要睡觉的时候,事发了。
晚上我坐在椅子上洗脚,他才拿出来宋军的信,开始拿话敲打我和妈妈,他平伸着双腿坐在炕头上,摆弄着信,两只大眼珠子上下滚动,似乎闪动着笑意:“嗯嗯,李淑梅,恭喜你了,李淑梅你有喜事儿了……”
“有啥喜事儿,你又戒酒了?”妈妈正在捂被,大大的身影在墙壁上晃动。
“酒是戒不了了,你闺女和你玩游击战呢,她和宋军那个王八蛋的交往转入地下了活动了,改成秘密的书信战术了,你们看,这是什么?”他满脸的笑意,浓眉大眼都弯成了月牙状,两只粗粗的手指头夹着那封要命的书信。
我正坐在椅子上洗袜子,听了爸爸的话,心冬的一下子跳起老高,一下子想起了白天我没有上锁的抽屉,再看我的那个得意洋洋的脏乱差的爸爸,一脸的似笑非笑,举着我的信,让我的心一下子没底了。
我用力的洗着袜子,沉着脸。
妈妈则一下子抢过了信,看了几行字,她就夸夸的给撕了个粉碎,跳下炕来,气势汹汹的冲我叫起来:“是不是真的?这是不是真的?”
我低下了头,继续洗着。
“你是不不要脸了?能不能听话?彻底和那个滑门儿调嘴儿的玩意一刀两断?能不能啊你呀?”
妈妈狠狠推了我一下。
我气呼呼的站起身来,也来了一股劲儿,觉得这样被爸妈收拾很别扭,况且我们的爱情是牢不可破的,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我也不想再偷着藏着了,我要光明正大的和宋军在一起,于是我理直气壮的说:“不错,我们俩一直没有断绝来往,我们都相互看好了对方,我们的婚姻我们自己做主,我们有这个权利,这是国家给我们的,我们有我们自己的想法,未来的日子我们自己过,我就是喜欢他。”我端起洗袜子的水,趿拉着鞋子,气呼呼的向外走去,我要去倒水。
这句话一下子把爸爸激怒了,他跪起上半身,张扬着两只大手冲我大喊大叫:“你贱骨头啊?你没瞅瞅那是个什么玩意?一个臭打工的,一天一套衣服,干什么?他他妈的他是个啥呀?我就什么也不是,站在大街上,也比他有分量,我包过工程开着饭店,他他妈的就是个穷打工的,开个破车,有什么牛的?给狗一块大饼子,狗都能开。他就是,他就是绣花枕头,你要跟一个绣花枕头吗?傻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