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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公公在我们结婚的时候，一分钱也没有出过，但是他现在每天四五点钟就来到店里，蒸包子拌小菜，很辛苦，所以我尊敬他。
现在我和宋军每天早上一起出门，先来到饭店，我有时候在这儿吃完早饭，再给我爸爸带回去一些吃的，或者我不在这儿吃，直接带回批发部，和爸爸一起吃。
我和宋军手挽着手，冒着严寒，一路打着情骂着俏向饭店走去。
这里的生意就是好，因为挨着客运站，只要你开门，很快就有客人进来。我俩进去，正有一对年轻的学生在吃着包子，粥，他们是我家的常客。我隐约听见女孩说了一声天儿，吓我一大跳……
我以为这句话和我们没关系，就径直向厨房里走去。
一进了厨房，我也被吓得一蹦跶。
公公正在包包子，我俩进来，他本能的一扭脸看向我们，一张布满血红抓痕的脸映入眼帘。
“爹，你怎么了？谁挠的？”宋军挑起了一侧眉毛看他父亲。
他父亲没理他，继续做包子，扎着大白围裙。
“怎么回事儿？你难道是干了亏心事？”宋军一贯对他父亲没有耐心。
我也以为公公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言外之意就是，被女人抓挠才会这样。可是昨夜下班九点钟了，我们一起走出饭店，他和我爸爸一起走的，难道是我爸爸……
这时候公公被宋军逼急了，他那松弛的带着伤的三角眼皮一下子抬起来了，声音略高的说是你老丈人给我挠的——
公公瞅了瞅我，闭上了嘴，瞪了他儿子一眼，继续做包子。
果然是我爸爸，这个该死的老家伙，他要干什么呀？我在心里骂他，我们的日子已经一天天好起来了，他为什么不能老老实实地？为什么不肯让人过点儿舒心的日子？
宋军声音难听起来：“因为什么？他总不能一回批发部就挠你吧？”
公公再次抬起头来看他儿子，带着几道划痕的嘴唇微微发抖，我急忙拉住宋军的袖子：“不要问了，不应该怪咱爹，一定是我那个没脸没皮的爸爸，个老酒鬼，我太了解他了，一天到晚，没事儿整事儿。”
这时候，服务员和切菜的都来了，我们打了招呼。
大家看到公公的脸都惊问怎样怎样的原因，我看着公公拉拉着的受了伤的老脸，急忙向两人摆了摆手。
然后诚恳地向公公说：“爹你受委屈了，别生气，屈在我身上了，我替我爸爸向您赔礼道歉，对不起爹。”
老头慢慢坐到了凳子上说也没什么事儿，昨夜你爸爸说他没喝好，回去就又买了点酒，喝……也不知道喝到几点，也不能都怪你爸爸，话赶话，打起来了，我，可能也打你爸爸了，因为，因为你爸爸脸上也有伤，早上起来我看见。“
公公话还没说完， 宋军就轻轻笑起来，边换工作服边说：”他脸上也有伤？那就好，说明爹没有吃亏，你俩打了个平手，既然都没吃亏，那你俩就不要记仇，以后还得和睦相处。“宋军边说边向我使了个鬼脸。
我明白，他是不想破坏面前的局面，也就是不想让我爸或者我妈住进我家的那一铺炕上。
我没心情迎合宋军的鬼脸，拿起两份早餐，装进布兜里，迎着北风向批发部走去。
朝阳正在升起，灰红色的云被北风吹得凛冽，像一抹浓浓的彩墨被北风吹向一侧，直直的。爸爸的这一出我早已料到，他哪是个平凡的人，他要不打个遍，骂个遍，他就不是我爸爸。
我气得手在发抖，脑海里翻腾出妈妈的一句话，他就是个人，他要是个鸡鸭，我早就把他拍死了。
我掌控不了爸爸？我自以为我比我妈妈厉害，我得想个什么法子制住他。
一进了批发部，迎面就看见爸爸坐在炉子旁边，缩脖端腔的，肥厚的大棉袄，使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头发蓬乱的脑袋坐在倭瓜篓上，眼珠子瞪得好大，直直的，发怔呢。
寒风随着我刮了进来，把门帘子吹得直忽悠。我关上了房门，细细端详爸爸，爸爸脸上果然也有伤痕，只是比公公少了一些。
我假意不知情的问他怎么了爸爸？你的脸谁挠的？
他突然愤怒起来，一下子站起身来嚷嚷着还有谁？你那个该死的公公，昨夜我好心请他喝酒，他他妈跟我装大爷，说他儿子能耐，我说你儿子能耐，要是没有我闺女，你儿子就是一个臭开车的，臭打工的，还能当老板……”
我一下子明白了，两个人都夸自己的孩子优秀，这句是论点，然后各自论证，论证不过，动手了。
“谁先动的手？”其实我不应该问这个，但我还是问了。
“不知道，忘了。”爸爸气呼呼的坐下去了。
我一听这话，笑了。
忘了，那肯定就是我爸爸先动得手。我把早餐放到他旁边的小地桌上，打开袋子，让他吃早饭，我也跟他一起吃。
“闺女，我其实早就不愿意和这个老宋头一起住了，要不让你妈和我住在这儿吧？那个糟老头子，我太烦了，臭烘烘的。”
我吃着包子，心底暗笑，你自己就是个邋遢人，还嫌弃别人。
“闺女你也老大不小了，应该明白，我和你妈都这个年纪了，我俩是老伴儿的关系，你把我俩就这么分开，你对吗？”爸爸拿着包子，笑着看我，那弯弯的眼睛里面全是渴望。
“爸爸，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想和我妈妈团聚，你就得好好表现，你觉得你的表现能过关吗？居然跟我公公打架。”我认真地看着他，我只吃了一个包子，剩下的三个都给他了。
爸爸一听这话，突然怒了，大浓眉毛立起来，用两根手指头指着我叫喊：“我他们因为什么打他，还不是维护你吗？再说你妈妈是我老婆，我和我老婆住在一起还要你批准？你这些年的书都白念了吗？你个混犊子！”
我也站起身来，退后了一步，瞪圆了我的眼睛，冲他喊叫：“乔玉峰，你给我老实点儿，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像个父亲的样子，还那么一意孤行，想喝就喝，想醉酒醉，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我就跟你不客气了。”
他哗的一下子就掀翻了桌子，起身对我怒目而视，声音像雷鸣一样：“不客气你能怎么的？我是你爸，你还反教了？要我管你叫爹呀？你个臭不要脸的败家子……”
我回头看了看身后，两则全是一人多高的方便面箱子，没有什么怕撞的，我摘去了套袖，甩去了大棉袄。
爸爸身后是他的那张大床，旁边是炉子，我躲过炉子，伸出双手，一下子把他推倒了，推倒在他那张大床上，然后我抬起一条大腿，抵在他肚子上，紧跟着我用双手摁住了他的双手，恶狠狠地告诉他：“爸爸，你要老实点，不然，我就把你送进敬老院。”
敬老院，在我们的眼里，感觉里，那就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地方。
爸爸一听这句话，嗷嗷叫起来，想挣扎，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人，眼珠子瞪的老大，嘴里牛一样的喘着……
我又加了一把力气摁下去，他的眼珠子向上翻去，我喘息着，松开了一些力气，恶狠狠地问他能不能像个老人的样子，别打架，别骂人，别惹事儿……
他的双腿在地上踢蹬着，已经无力了，双臂自然也慢慢无力了，后来他哭了，瘫倒在床上：“闺女呀，你干脆再加把力气，掐死我算了，掐死我你就干净了呜呜……”
他的眼泪水亮亮的淌下来。
我看见他哭了，心也一抽一抽的痛起来。
我慢慢放开了他，眼泪也默默的流下来了：“爸爸，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你难道要做一辈子的酒鬼吗？我不敢求你戒酒，但你也别总是醉醺醺的惹事儿啊，你要是表现好点儿，不打不骂不醉，过年前儿，我就让我妈妈跟你住在一起。”
我和爸爸抱在了一起，一起大哭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