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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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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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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连载

第七十一章 轻重都不行

老头见我们都吃惊地看着他,没人说话,他突然无声的哭了,两则嘴角下压,粉红的舌尖在下颚内微微颤抖,大大的三角眼几乎闭成了一道缝,浑浊的老泪滚滚而下,他用两个巴掌狠狠抿着眼泪,呜呜咽咽的说起来了:“你说我那混蛋的大儿子,他要是砸我吧,我还不那么难过,我只是个爹,可我老伴儿不同啊……她是妈啊,怀胎十月,一把屎一把尿的……他喝他妈的奶水啊长大的,混蛋的,没良心的,我杀他的心都有,真有丫头,这个不是人的王八蛋……”

老头左一把右一把的抹着眼泪,鼻尖和眼泡都被他擦得红亮起来。

一个成了家的男人打自己的母亲,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不算是人了,我只是傻傻的看着老头,哭得泪流满面,苦累了一辈子的老头,真可怜,儿子生下来他必是高兴异常的,他的大儿子在父母的爱意普照下……我在想他的大儿子夫妇,此刻在家里会作何感想呢?说不定还很得意呢。你看我多厉害,我敢打我妈,你们谁敢?

“那你没去找大队干部?帮你解决一下子?”刘阿姨一双小小的绿豆眼瞪圆了,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这也太不像话了,应该关几天笆篱子。”

老头双手掩面,那双树皮一样的老手狠狠的摁着眼睛。

“找了,书记都来了教育她,说轻了不行,我大儿媳妇连书记一块撵,弄严重了吧,书记说打电话让乡派出所来人把他抓走,我大儿媳妇满地打滚,我小孙子嚎的嗓子都哑了……我老伴儿不让,这就是轻了重了都不行。”

老头放下了手,端起面条碗喝了一口汤,一张长满皱纹的脸红肿发亮了。

“那你们的亲家呢?你没去找找他们,让他们说说他们自己的闺女?”刘阿姨不死心的问。

“管不了,活驴。”

外卖突然传来一阵杀猪般的叫声。旁边的穆六叔开着一辆三轮车,里面不知道拉了几头猪。自从去年冬天我爸爸喝醉酒后点火,他来救火被爸爸胡骂了一顿,他就记仇了,虽然见了面也说话,但是他再也没进过我家门了,爸爸也几次向他赔礼道歉,但是杯子碎了就是碎了,再怎么粘合,也不如原先坚固了。

我不去想穆六叔了,只是听着刘阿姨和老头以及爸爸他们三个人的批判指责老头大儿媳妇的种种不是……

我心里有一种感慨,我们中国有多少这样的家庭呢?婆媳不睦,他们中间的维系者是婆婆的儿子,媳妇的老公,但是似乎没人去感受这个中间男人的心里的喜怒哀怨,如果婆媳都能替他们的爱人想一想,也许就会少了许多麻烦苦恼。不过老头的大儿子则另当别论了,因为人家就是站在媳妇一面的,帮虎吃食的。

太阳又西斜了,门前路树的影子也开始拉长了。

老头的手有些抖了,筷子在汤碗里捞了捞,只捞出来两根面条头儿,搂到嘴里后,又把空杯向我推来,我知道他已经有些醉了,所以没有动,只是笑了笑。他见我没动,就笑了,大嘴张开,舌头又老实的趴在下颚内。

“你醉了,别再喝了,回家吧。”我笑着说。

爸爸却起身说:“我给你倒。”

爸爸拎着小酒壶,来到他桌边,小溜儿的给他倒了一杯:“喝吧,喝多了壮胆,回去撵他们搬家,你杀人家,灭人全家,不现实的事儿,两个大人混蛋,你小孙子你可不能……再说你那么干你老伴儿也不能让你,操他妈的,我最看不上那些欺负爹妈的儿女,老头儿你回去就让他们土豆子搬家,滚球子。”

老头平时很疼爱他那四岁的小孙子,经常夸小孙子懂事儿,又精又灵又乖巧,收工后买点零食都给老伴儿和小胖孙子了。如今老头儿在气头上要灭小孙子全家,我就嘲笑他:“你连你小孙子也要灭了吗?”

老头喝了一口酒,咕哝着:“下辈子我托生驴,托生马托生什么我也不托生人了,没意思,做人。”

说完老头喝下去一大口酒,一下子,酒就被他喝下去大半杯,狠狠的闭了一下眼睛,然后眼泪又下来了……

老头喝完酒后结了账,背着手,敞着怀儿向外走去,跑裤的腿弯处压满了细细密密的折褶子,爸爸送到门口大着嗓门嘱咐他:“回去就撵他们,必须搬家,别忘了,别怕他们。”

老头腿脚不灵便的跨上了倒骑驴,口中应着:“放心吧,我肯定忘不了。”

爸爸直到罗锅老头去的远远地看不见影子了,他才回屋,回屋之后,这坐坐,那站站,不时地骂一句罗锅老头的大儿子夫妇不是人,牲口……

我不愿意理睬他,眼睛盯着门外,心里盼望着老头安全到家,别出什么意外,反正老头很精的。

这时进来四个人,人没到声音先到了:”来三十个芹菜馅的包子,两个炒菜,一个甩袖汤。“

我急忙满脸微笑地迎过去,带他们来到门边的洗手盆洗了手,递了毛巾,热情地上了酒具茶具。听他们的话音他们是烟站收烟叶的,一个个全带着套袖,为首的穿白色衬衫的是验收烟叶等级的。另三个人不断的打趣他:“老金啊,现在可是一年等中的黄金期,最肥的季节了,包里是不是鼓得装不下了。”

他们之中有一个长得像松鼠似得人小巧精明,摸着姓金的人的口袋:“啊哦,不少啊。”

那个姓金的捂着口袋夸张的说:“不要瞎说,瞎说什么实话,哈哈哈。”

我知道收烟的这个季节肥得很,我希望他们多来几次,因而十分殷勤给他们倒上热茶。

“今天中午的时候。”那个检验等级的人看了我一眼,就压低了声音:“有一个老头在我吃午饭的时候,进来了,给我一张五十的,我刚抬起手,门外有人咳嗽,那老头吓得缩回去了,他妈的……”

几个人开心地笑起来,喝茶,爸爸愣愣的过去了:“:五十不多,你给他抬一个等级,那多少钱呢?”

几个人听了爸爸的话,相互看了看,没人接茬儿了,一个看着外面吹起了口哨。

外面的斜阳里,咏歌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站在那里摆弄烟火枪,他最近去姥姥家住了,姥姥想他。

我眼见他平端着烟火枪,对着街上瞄准,街上正有一辆大货车驶过去,他的手一抖,枪响了,我看到司机伸出来头似乎骂了一句什么,就疾驰而去了。咏歌高兴的笑着,把烟火枪扔到空中,那把枪在空中画了一个弧线,又落到了他的手中,他穿着肥肥的裤子进来了:“姐。”

爸爸本来是想再和那四个人唠点什么,见了儿子进来,他马上就坐下来,表情严肃地说:“咏歌你过来,你瞅瞅你那副熊样,一天到晚像个土匪,还拿个烟火枪,你也要闹学潮?”

咏歌愣了一下子,马上看出来爸爸是醉了,于是小心了一些,垂下了手中的烟火枪,低下了头,他穿着蓝色校服,敞着怀儿,里面肥肥圆圆的肚子包裹在红色线衣内,我看出他眼中对爸爸的厌烦无奈与惧怯,厚厚的嘴唇厥噘着。

我刚把包子端上桌,刚才那个吹口哨的人看了看爸爸,然后询问几个同伴:“要不咱换一个地方吃?”

那个为首的看了看我,笑了:“算了,就在这吃吧,别人家没有包子。

很快,这些人就把饶有兴趣的目光放到了我家这对父子的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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