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些人想把这盆脏水泼到我爸爸身上,就迅速的回到了爸爸身边坐下去,静等他们过来。
他们议论着这个酒疯子有钱,开饭店的,他的亲戚李文龙就是那个开酱菜厂的,现在已经是副镇长了……
“我不管,反正我这堆柴火怎么也值八十块钱。”一个怨气冲冲的声音高声叫着。
我坐在爸爸身边给他驱赶着蚊虫,冷笑着看他们过来。
我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
他们咋一见到我,也是一愣,然后那个怨气冲天的声音说这个人醉了,点了我的柴火垛,你是谁?
“我是这个人的女儿,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爸爸点了你家的柴火跺?而且你在看见的当时,为什么不制止?”我依然坐在原地,横眉立目。
他们被我的这番话弄得一时没词儿了。
那个怒气冲天的家伙转了一个身,从新面对我,一甩袖子高声叫着反正就是你爸爸点的。
这时太阳挣扎出了乌云的包围,洒下了温暖的阳光,我们的周围瞬间明亮起来。那个甩袖子的男人头发老老实实的趴在头上,而且还被抹上了的头油。
“真是好笑,还反正,你拿出证据来,不然我就说你们诬告。”我站起身来指着那男人。
那男人退后了一步,人们又开始了交头接耳,我知道这些人也都是老实人,不愿意为难他们,也不愿意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了,于是我对他们说出了刚才那个和爸爸唠了一会磕儿的年轻丑男人的所言所行。
那个抹了头油的人一听就知道是谁了,他还感谢了我一番,然后气势汹汹的去找那个人兴师问罪去了。
剩下我一个人静静等待爸爸的睡醒。
一个小时后,爸爸醒了,我不理睬他的糊涂,诸如他说我怎么会在这儿呢?
我只是没好脸的告诉他,你这个样子太像一个没成年的孩子了,如果不是我跟来了,你都被人冤枉八十块钱了。
他便一路陪着笑脸,检讨着自己的不是,和我一起回家了。
回家之后,我就刻意培训弟弟做好前台的工作,卫生很重要,对顾客的态度也很重要:“咏歌,干前台有时难免会受点闲气,你把客人的钱装尽自己的腰包里,才是胜利,所以有时候忍耐很重要。”
“是是是,忍忍忍,我可以在心里骂他祖宗十八代。”咏歌摇头晃脑的扫着地,蒜皮子被他扫的飞挺高。这个家伙干活真不行。我叹了口气,告诉自己慢慢来。
后来我偷偷去车站看过几次宋军,他屡次给我描绘我们的爱情小屋,弄得我坐不住凳子了,整天往外看,再回头看看钟点儿。
宋军每次从我们店门前经过,都要摁几声响亮的喇叭,有时我俩会互相招招手,当然是背着我的父母,不过也有时候,防不胜防,被爸爸发现了,他就会怒目而视,找茬骂人,摔东西,或者双唇会慢慢的几张几合,似乎要咬牙要发泄他的愤怒,然后一个酒瓶子会被他啪的一声摔碎在地,他咬牙切齿的骂一声天生的贱种。
终于在一个阴雨绵绵的上午,他趴在角落里,突然站起身来,看着我目送宋军的客车远去,他勃然大怒起来:“我他妈忍了你多少天了,你一点也不知道收敛,臭不要脸挺大个丫头,跟一个男人眉来眼去,李淑梅你死了?养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你也不管管?”
爸爸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又红又大的眼珠子闪烁着愤怒的火苗。
我本来是站在门边的,看着宋军的客车远去,同时我也看到一群人正从大桥下面的河水里走上来,我知道他们是受了洗礼的基督徒,这个季节受洗的基督徒很多。我想着把他们招呼进店,每个人消费三四块钱,我们又多了一点毛钱,便没有理睬爸爸。
爸爸见我不理他,他更是火冒三丈,大骂不止。
我被他骂的无名火起,回身来到他面前厉声喝道:“爸爸,有本事你出来喊,搭个台子,跟全镇人喊,说我是怎么怎么的不要脸的,这才算你有本事,我倒要问问你,我怎么伤风败俗了?我自由恋爱,连法律都保护我,你借点酒劲儿,倚老卖老凭什么骂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店里此刻还有一对老夫妇带着两个小孙子,吃混沌,角落里还有两个年轻的情人在说着悄悄话,现在他们都不吃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们的身上,眼睛都亮亮的装满了惊讶。其中有一个小孩子吓得钻进了桌子底下。
“你个瘟大灾的死丫崽子,根本没拿我当爹,我的话都是耳旁风,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李淑梅你看看你养的是什么东西?人家姑娘找对象,查又查,访又访的,然后是彩礼,你他妈可好,什么也不提,就他妈要夹包去了,你倒赔钱去吧,现在就滚……”
泪水溢满了我的眼眶,爸爸那黑须稠密的嘴唇快速的开合着,紫红色的舌头在口内快速的飞动接连不断的吐出伤害我的字眼,手上拎着的酒瓶子再一次砸到了地面上,粉碎一地,那两个小情侣扔下钱就跑了。
妈妈和刘阿姨都去劝解爸爸不要生气,快进小屋吧……
“不行,今天我非砸断她一条腿不可,让她瘫巴,省得她丢人现眼,打瘫了,就不用老看着她了,都省心……”他支支巴巴的要推开妈妈和刘阿姨,眼睛恶狠狠地瞪视着我,仿佛要生吞了我。
妈妈稀而淡的眉毛皱成了苦苦的八字,清白的面容很是惨淡,冲我叫着快走,去你姥姥家躲几天。
那一群受了洗礼的基督徒都已经进来了,他们浑身湿淋淋的,水滴顺着裤脚滴落到地上,都冷得直打哆嗦,其中两个人问营业不了?我们要吃混沌……
没人理睬他们。
我冷着脸进了吧台,拿出我早已准备好的两个兜子,向门口走去,两个站在门口的大肚子妇女急忙让了让,让我出去了。
爸爸疯了一样的叫着真走了,别走新歌,你回来——
爸爸那粗短的手指抓向我,我看了看,继续背着两个兜子走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