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后,爸爸的脸上就难见笑容了,大浓眉毛总是紧锁着,每日阴沉着脸。因为他的阴沉我们也都变得小心翼翼,不敢指责他的喝酒了。
但我觉得老是这样下去,我们的家容易走进深渊。于是有一次我就陪着笑脸劝他不要再喝了。他没好腔儿的回了我一句:“行了别管我,管好你自己得了。”
看着他那张阴沉的脸,略略发红的一对大眼珠子汹汹的横了我一眼,我只好讪讪的站在一边,捻着手指。一条无奈的河流在我的心底环流,放任爸爸……这样喝下去,我们的未来会越来越……
妈妈站在门口,希淡的眉毛微微皱起,似乎是在看着远方,阳光披在她身上,她的清瘦的脸上有一抹沧桑。
我背过身躯,看着墙上的一扇玻璃窗,玻璃窗的后面就是咏歌的房间,这个家伙倒是活的轻松,正趴在床上摆弄套蜻蜓的纱网呢。
不久中秋节和秋老虎就结伴而来。
因而也到了秋收的时节,爸爸的瓦匠们都是农民,所以都回去收庄稼了,基建队的工作就面临着暂停了。
恰好学校这时候放了农忙假,我和弟弟就都闲在家里。
中秋节的早上,爸爸坐在饭桌边,眼睛横了我们几下,用他那微微发抖的手端起了酒杯:“你们仨今天都去房场搬砖,筛沙子。”
我们仨没吱声,算是默许了。硕然无味的坐在桌边吃着米饭,土豆丝。
“爸爸,那你去不去呀?”弟弟问。
“去。”爸爸一张脸木木的。
这时外面还不大亮,太阳还没升起来,灰白色的雾气中还夹杂着袅袅的炊烟。从不远处的大桥上驶来一辆摩托,上面两个人是海哥和表姐,他们来看望爸爸妈妈,顺便带了些礼物。
看着他们拎着大大小小的包裹,弟弟轻轻的说了句:“两个叛徒来了。”
爸爸便瞪了弟弟一眼,于是弟弟老实的坐在了一边。
我也因为叛徒这两个字,没有出去迎接海哥和表姐,怕爸爸发火。我也木然的坐在一边。因为自从海哥离开爸爸,爸爸每每提到他们都是用叛徒两个字,来称呼他们。
他们已经离开爸爸几个月了,这期间一直也没有见过面,也许是因为海哥他们太忙,不过我以为是海哥心里别扭,因为他知道爸爸对他改行有意见。
现在看起来,他们光鲜亮丽,衣着考究,言谈举止也和往日不甚相同了。他们坐在我们的家中,就像两朵耀眼的花,美丽芬芳。
刚开始进来,我还很担心爸爸会不给他们面子,不给好颜色呢,再把他们的礼物扔出去。没想到爸爸一见到他们,居然高兴地不得了,连连让座,浓眉大眼都笑成了月牙状,吩咐妈妈再炒几个鸡蛋……
他俩纷纷表示刚吃过包子,实在吃不下。
“怎么,攀上高枝儿,不喜得端乔叔的饭碗了?”爸爸看着海哥的眼睛隐隐有水色。
海哥便急忙坐了过去,端起了爸爸递过来的一杯酒:“乔叔,你千万别这样说,我也是实在不愿意做泥瓦匠了,倒不是我不喜欢这个活计,而是我不喜欢看那些占你便宜的人,太多,今儿个这个要两袋水泥,明个那个要一车沙子,我的性子不好,有时候忍不住,容易和他们发生冲突,再说了,毕竟跟我大哥一起干,改改行,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儿。乔叔,你也替我高兴吧?这好机会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海哥英俊的脸上满是诚恳,语气也很是真诚,温和。
“是是,你去的对,好好发展吧,将来你的弟弟妹妹也许就要靠你们了。没准儿哪天我也过去呢?”爸爸笑着,眉眼又弯成了月牙状,这副样子我好熟悉,以为回到了过去,心里一阵舒适。
“姑父,你要是去了,那不是大材小用了吗?”表姐笑嘻嘻的,她穿一身蓝色连衣裙,黄金耳环项链,这幅样子,比她结婚时还漂亮。
那天他们聊了好久。
海哥和表姐几次看表。
“怎么,到姑姑家,坐不住了?赶不上李文龙家好?厂里就是有天大的事儿,你们也得陪我坐一会儿。行不行?”爸爸满是笑意的看着他们。这样一来,他们就不好意思立刻起身了,就又坐下来。
就这样一直挺到日上三竿,海哥和表姐实在坐不住了,终于离开了。
看着他俩离开的身影,咏歌嘀咕着:“他俩再坐一会儿就好了,就晌午了,就不用去工地了。”
爸爸横了弟弟一眼,眼中满是怀疑的看着我和妈妈:“你们仨先去工地,把砖都搬进房场里去,还有那两车沙子,都筛出来。”
“一起去呗。”妈妈穿好了工作服,扎伤了围裙,眼里满是不屑。
“我随后就到,你们先去。”爸爸一双大眉毛又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