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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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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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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连载

第二十九章 我再次尝试让爸爸戒酒

看着妈妈紧锁着的希淡的眉毛,薄薄的眼皮下面一双眼睛里满是令人心痛的沧桑。

我扭过头去,感觉到一种沉重的压力,像石块一样压在我身上。我明白,只有让爸爸完全彻底的解酒,才能使我们的生活行驶在正轨上。

关于戒酒……

蛐蛐在后地里叫着,风从远处吹来,飘进窗内,吹拂着我那滚烫的脸颊,我放下了月饼和水杯,顺势趴到了炕上,想起妈妈曾用许多方法让爸爸戒酒,把狗毛烧成灰放酒里,爸爸好像只戒了三天;后来又把头油掺进酒里,他喝完之后,难受了一星期,又接着喝了。

在整个下午搬砖的过程中,我都和妈妈弟弟讨论这个问题。

“让他戒酒,好话我都说了三千六,你姥姥都让他写保证书了,他答应得好好的,可是一碰到酒,一上了酒桌……他自己就管不住自己了。”妈妈的声音枯燥如老妇一般:“要不你俩在试试,看看他能不能戒酒,你俩是他的心头肉。”

“心头肉?那是我姐,我可不是,我可管不了他,反正我一天天离他远远的,上学钓鱼,他在南屋,我就在北屋呆着。”累的面红耳赤的咏歌戳起一锹沙子,狠狠扬到了纱网上,粗沙子留下来,细沙子漏下去。

弟弟总认为爸爸偏向我,我不想和他讨论这个问题。我知道给爸爸戒酒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绑上,关起来,可是这又行不通。

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一趟趟搬着砖,累得牛喘,汗水变成盐粒挂在脸上,我站在水泡边,看着水泡子里自己的倒影,蓬头垢面,一颗汗珠挂在睫毛上,眼睛涩涩的,我怎么这么笨,连一个让爸爸戒酒的办法都想不出来?

我又看着天,夕阳就要西下了,天空里的云像一座座云山一样的层峦叠嶂,单薄的阳光只能从缝隙里射出一丝丝光线,然而这一丝丝的光线则如光芒的利剑,亮色动人。

我愤愤起来。酒是个什么东西、放在哪里都安静,瓶里罐里,为什么进了爸爸的肚子,就会把爸爸变得癫狂如魔呢?

我其实也尝过一点酒,我的感觉是又苦又辣又恶心。我不明白,这么难喝的东西,爸爸为什么会这么迷恋。

当天边的火烧云开始消退的时候,我们干完了活,结束了一天的劳动。

妈妈把套袖拽下去,拍打一番,然后又戴上了,走在前面,她点起了一颗烟,细瘦的身躯打着晃,细瘦的裤腿弯处满是细小的褶子,头发也是乱乱的。

弟弟扛着锹,上衣系在腰间,唱着霍元甲,晚风把他的头发吹起来,就像扶起了扇子柔软的边儿。

我一个人快步向家里走去,跟妈妈和弟弟已经无法为谋,我必须要让爸爸戒酒,哪怕是让我给他跪下。

薄暮已经铺开,我那被汗湿透了的衣服紧紧贴在背上,就像被绳子绑着一样紧梆梆的难受。

国营店铺已经关了门,个体店铺倒是灯光通明,脸盆,胶鞋镰刀……都摆了一趟在柜台上,门前修鞋的,买十三香的也都背着货箱回家了。

我快步走在大桥上,看着我家的方向,大房子静静耸立在暮色里,大门前面的石头墩上正蹲着一团黑色的身影。

我知道那是爸爸,我更加快步向家走去,很快我就听到了他的呕吐声……

当我站到他面前时,他才抬起他那双惊愕的眼睛从我的脚向上看起来,慢慢看到我的脸,他的浓浓的眉毛皱成了一个苦苦的八字。

我像大人一样平静诚恳的看着他:“爸爸,你戒酒吧!要真的戒。”

爸爸睁大了眼睛看着我,那里面有一些陌生,他缓慢的站起身来,颤抖的大手扶着身后的墙,我看到他双腿也在发抖。

“爸,你戒了酒,我会好好孝顺你的,你老了我给你炖肉吃,挣钱给你花……”

爸爸听后扑哧一声笑了,唇上的一字型胡子被他的笑给抻长了:“怎么了闺女?这么一本正经的。”

但是当他看见了我眼里的泪花时,他不在笑了,伸出电波一样抖的大手摸着我的头,我感觉到了粗糙与温热,父爱的暖流便在我身上蔓延开了,使得我变得乖了一些。

我拉着他的大手坐下来,又去院里拿来扒灰的锹,把他的呕吐物埋上了:“爸爸,我想和你说说心里话。”

晚风徐徐吹来,夜色又浓了一点儿,一大群羊蹄声杂沓的跑过去,羊群过去之后,街上留下了一层小黑粪蛋还有牧羊人背上掉下来的一颗两颗的青草。

张三娘家商店的灯已经亮起来了,穆六婶家倒是静悄悄的。

“闺女,你有什么话,对爸讲吧。”爸爸笑着看我,他的眼泡有一些浮肿。

我给爸爸挽了挽衣领子:“爸爸戒酒吧,这次是真的彻底的,永远的戒下去。”

爸爸又笑了,眉眼又弯成了月牙状。由于他长期喝酒吸烟,他的牙齿已经褐黄色了:“就因为爸爸今天没去工地干活?”

“爸你这样说话,你太小气了,我让你戒酒是有原因的,跟去工地没什么关系,我是为了你的身体,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喝完了酒,手像过电一样抖个不停,身上多瘦啊……”

我急了,语带哭腔。

爸爸抬起自己的双手,瞅了瞅,无声的笑了一下:“还有什么原因?”

“为了咱家庭的未来,直接点说吧,为了我和弟弟,如果你喝倒下了,最倒霉的就是我和咏歌,谁会管我们?谁能供我上学?”

爸爸听到这里,讪讪的笑了一下,低下了头,两只手握了起来,藏在肚子下面。

“还有爸爸,你喝醉了后,就表里不一样了,乱说话,乱骂人得罪人……不说别人,就连我、妈妈咏歌,我们仨都讨厌你,你说海哥和表姐来了,你对人家热情的不得了,可人家走后,你把人家给的东西乱扔满地,你让他们知道了,你说人家会怎么想,以后还会来看你吗?”

“不来就不来呗,能怎么的?”爸爸脸色有些木然了。

“可是这样下去,我们都会讨厌你,你在我们心中的位子会打折扣的,我们会越来越轻视你的,再发展到一定程度,你在家里就会产生一种离心的趋势,我们仨孤立你,这会威胁到咱家的完整,安定。”我一激动,就站了起来,声音不自觉的高了起来。

爸爸也瞪圆了眼睛看着我,呼吸粗重起来:“怎么,你们仨要修理我?隔离我?”

我压了压自己的怒意,声音平和了一些:“不是修理你,隔离你。你是我们的亲爸爸,我们的身上淌着你的血,我这是在挽救你,不让你离开我们,可是在你酒醉后,呼号乱喊乱叫骂人,打人摔东西……我又不得不远离你,因为如果不远离你,我怕我会变成第二个妈妈,头破血流……”

我哭了,哭的泪眼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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