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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颤抖着声音问：“干什么的？”
那黑影叹了口气：“谁送你回来的？三杏吗？”原来是妈妈。
“妈妈你站在这儿干什么?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是小偷呢？”我吸着气，揉搓着自己的指尖。借着屋内的灯光，可以看见，妈妈居然从头到上半身裹着着一块塑料布。
“你这大晚上的跑哪去疯了？真不让人省心。”我听出了妈妈声音里的鼻音，那应该是因为哭过而产声的结果，意识到这个问题后，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想起了吕家饭店我当众撅了姓牛的面子，爸爸一定是窝了一肚子的火，找不到我，自然是拿妈妈撒气。
“怎么了妈妈？爸爸又耍酒疯了？这个老……”我想骂难听的，一时又不知该怎样骂了，斜身向屋内张望，那个我叫爸爸的家伙窝在炕里睡着了，蜷缩着身子，灯光下，他的裤腿子紧紧地缠在腿上，两只大黄脚丫子倒是服服帖帖的摞在一起，看不见他的身半身，但更吸引我眼球的是，我家屋里的桌椅凳子都凌乱地躺在地上，那些餐具就更倒霉了，随处可见，地上炕上，那些饭菜更是星星点点，扬的到处都是，甚至是被垛上都有，墙壁上挂着菜汤的痕迹……
“我这个，我这个……要命的爹他要干什么？”我气得扬起双拳，用力的比划着。
“你喊什么？怕别人不知道吗？你不小了，遇见事多想想，别见着风就是雨的……你嘴怎么了？说话……听不清了都，怎么了？”妈妈关切的走近我，仰脸看。
“没事儿，冻得。吕家饭店的事儿怨我吗？他被人家当二百五耍，还不让我说……妈妈，他们拿你说事儿，我怎么能忍？这人真好意思，真好意思，被人当傻子耍……你们还怪我。”我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脸和嘴，让他们尽快缓解麻木。
“冻那样？不知道冷，去哪儿了？”妈妈抬手摸了摸我的脸。
“没什么，我陪二姐办了点事儿，杨助理截她的货车……”我简单的说了经过。
妈妈听完之后，略一沉默就用它那有些枯燥沧桑的声音说：“哪儿不浇点儿油都不行，都不转了，你爸这也是一样，你知道吗，你爸爸欠人家人情，请人家吃点饭也是应该的，不能说是二百五，你牛叔叔虽然好开个玩笑，嘴不太好，但是他和你爸爸是同学，有了事儿吧，还能帮着维持，就行了……”妈妈话没说完，突然打了几个打喷嚏。
也许这几个打喷嚏惊到了爸爸，他突然大叫着：‘没一个好东西，没一个好东西，滚蛋，都给我滚蛋。“
”该死的玩意，喝死得了，不行，快进屋吧，越来越冷了。“妈妈轻轻开了门，蹑手蹑脚的进了屋子。
我知道爸爸的酒疯子劲儿，便也和妈妈轻手轻脚的来到了我的屋子。
”妈妈，你裹着一块塑料布干什么？“
”你那个死爸……我刚把饭菜摆桌子上，他就回来了，多亏你和二兰子去了，你要是在家里呀，不挨一顿打也得挨一顿骂，他到处找你，找不着，回屋就掀了桌子，把一小盆水饭扣我一身，然后就把我推出去了，不让我进屋，他在屋里连叫带砸……前天我刚拆洗的被褥啊，眼瞅着让他淋了一下子白菜汤。刚出去时，还不觉得冷，后来就越来越冷了，我就去仓房，找了一块塑料布披身上，诶，暖和不少。现在他应该是睡死了，消停一会儿了。“
我们母女边说边上了我的床，我什么也不想说了，一股恨意，一股无奈在我胸中膨胀。
为了隐蔽，我和妈妈没有开灯，就那么紧紧的偎依在一起。
爸爸，爸爸我恨他，我讨厌他，这个家伙很难改好了，这是我那时心底的唯一念头。
外界的黑暗加上心里的黑暗一同包围了我，我就像一根木头一样的和妈妈躺在一起。
”你以后不要再那么冒失了，咱们家要保持和平，你不要想别的，好好念你的书，只要你俩以后有了出息，妈死了也甘心了，眼面前咱还得指望你爸爸往家拿钱，你俩都用钱呢，我受你爸的这份气就是为了这个，闺女你要明白。“
妈妈声音低低的，但在我听来，却是字字有泪。
正在这个时候，一阵小猫的叫声从窗外传来。妈妈一下子起身了：”天啊，咏歌可算回来了。“
我仍然躺在床上，像死了一样，不动。
咏歌大大咧咧的进来了，手里拎着一个小桶：”面条好了，张三娘说不够吃，她再给咱煮。你俩闻着没，肉酱辣椒，真香呢。方便筷子，给你，妈。“
“你小点声儿，别让你爸听见，又该作了。”妈妈埋怨弟弟。
“怕什么，他现在睡着了，聋子一样，起来吃呀老大。”弟弟喊我。
“你们吃吧，我没心情吃，也不饿。”
他们吃饭当中，妈妈去了那个屋，给爸爸盖上了被子，然后又回来了，继续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