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好赖的傻瓜,你不听爸妈的话,将来一定会吃大亏的,爸妈养了你二十几年,不如一个认识才几个月的花三儿五?你他妈的将来让人卖了,你都得帮人数钱。天啊,我乔玉峰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老天爷,怎么用这件事儿来折磨我?我要是干了什么坏事儿,老天爷,你直接惩罚我,惩罚我,不能让我闺女跟这个狂妄自大的怏子货呀……”爸爸仰天叫喊着。
我现在还是一个人住在雅间里,闭了灯躺在折叠床上,听爸妈的痛骂,虽然灯已经闭了,但是借着门缝露进来的光亮,屋子里的桌椅还是模糊可见的,我麻木的躺着,这时候妈妈轻轻的进来了。
她坐在我的床边上,轻轻理着我的头发,不知是烟吸得太多,还是妈妈的声音先衰老,她的声音就像干枯的叶子被揉碎了一样的感觉,枯燥而喑哑:“闺女,姓宋的这个人,妈实在是没看好,牛三媳妇话里话外透出来了他家里的实际情况,穷,他爸爸做买卖赔了不少钱,穷,本来也不什么,头些年咱家也穷,你只要实干,肯吃苦,几年就能反稍,但是我看小宋这个人不像个能实干的人,干净本来是好事儿,但是他太过于注重外表了……”
“可是我喜欢外表干净整洁的人,不喜欢爸爸那副埋汰样,弟弟像个勒的兵似得胡造样,我就是看好了他的干净整洁,妈他对我真的很好,你说他不能吃苦,那他开车不也挺累吗?不也干了吗?车坏了,他也钻进去修了,那车底下多埋汰,来咱家了还总帮我拖地,扫地的。”
“嗨,我是过来人,他不现在讨好你,你能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吗?一旦你跟了他,你放心,家里外面的活计就都落你身上了,什么扒炉灰呀,倒脏水呀……嗨呀不说那个了,闺女,狠狠心,跟他断了吧。”
我很固执,不愿意听妈妈的唠叨,就催她快回去睡觉。可是妈妈仍然没有动:“闺女,你才二十一岁,好小伙子多的是呀,这个肯定不行,你看他打扮的样子,像一个司机吗?分明像一个局长的儿子,一个大资本家的儿子,就他打扮那样,你将来跟了他,挨累不说,你还得糟心,你看他那样,一瞅就招女人招风……”
妈妈先前的话我听的很是烦躁,但是关于他招女人的问题,倒是下了我一跳,我不由的精神起来了,想到他阳光干净的样子,就像一块暖玉,自然会有许多女孩喜欢的,于是我沉思起来。
昏暗中看不清妈妈的脸上表情,但是她那枯燥的声音里已有隐约的愠怒。我不想生硬地顶撞妈妈,明白她是为我担心,便傻呆呆的说:“妈妈你有你的看法,我也有我的想法,我想先跟他再处一段时间,在观察观察,如果他实在不行,我也不是傻瓜,自然会跟他分开。”
我的话音还没落地,突然传来爸爸似哭又似笑的声音,并且夹杂着噼噼啪啪的声音,好像他在自己扇自己的嘴巴:“我这个闺女算是白养了,将来就得让人白白骗去,丢人啊,从去年挑到今年,好的一个也不挑,专拣坏的找,最次的一个被她挑上了,我的妈呀,我的傻闺女呀——一个心眼子,一条道儿跑到黑呀,告诉你新歌,你要是不和他彻底断了,他再来,我就和他对命,我他妈快五十了,他二十三,我打死他就算赚了,他打死我他就得进监狱,给我偿命,他他妈自然就离我闺女被远远的了……”
然后是一个烟盆砸到地上的声音。爸爸又作上了,他今天明明没有喝醉,我知道今天不给他个放心的,今夜谁也别想睡觉了,今夜不会安静了。
我腾地下了床,来到小屋对他叫:“行,爸你可真行,连命都不要了,你不就让我跟他断绝关系吗?我一定和宋军断绝一切往来,你看着,我的行动……”
我快步走到前厅,进了吧台,摸出钥匙,开了抽屉,拿出来宋军给我的信件,来到小屋里,抓起地上的打火机,把那些信全点着了,一时间亮亮的火焰映红了我狰狞的脸。
我的父母一时间都如泥塑木雕的一般,再也没说什么,我烧完了信,转身回了自己的小床上,夜,一下子静悄悄起来,而我的心却着实疼了一宿。
第二天早上,我神情恍惚的做着店务,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飘向了何方,总是把客人的账目算错了,或者把食物上错了。
直到下午,小李子来了,一见到我的样子,他很惊讶:“怎么了?一夜没睡?”他又把一封信压在了菜谱下面,顺势倒了一杯茶,然后冲着厨房大声嚷嚷着:“还是老一套,四个包子一碗豆腐汤。”
我麻木的收起了信。下午店里没有客人时,我趴在吧台上,假意核对账目,看了宋军给我的信。
亲爱的傻姑娘;
我日思夜想的傻姑娘,我昨天又去了商场,一件紫罗兰色的羊毛衫非常打眼,领口略低,还有一排小花,我一看就觉得非常适合你,你穿上了一定非常高贵美丽,营业员说这是地道的上海货,为了防备你父母,我不便给你送去,也为了见你一面,明天你自己来取吧,我还在老地方等着你。
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一直不好,高兴一些吧,不要总是那么沉闷,有空的时候,就出来看看天空,看看阳光,那样你的心情就会好起来了,你也不要太累了,地如果埋汰了,你就扫扫算了,也不要一遍遍的拖地了,看着你累的小脸通红的,我很心疼,我多么渴望立刻来到你身边和你一起生活……
敬 礼
爱你的兵哥哥。
我那两颗积苦已久的泪珠啪啪的落到了信纸上,我忙用纸巾吸了吸信纸上的泪水,管灯的光芒在我的眼中模糊起来……
别了宋军,我的爱。
我悄悄地给他写了一封诀别信。
宋军:
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了,虽然有风在吹,虽然有阳光在普照,虽然有雨露的滋润,但是,并不一定会有鲜花绽放,世界不是我们自己的,不是每一件事情都会按照我们的心意行走。我们之间的事画上句号吧。
算是我辜负了你,你怪我软弱无能吧,我们的关系到此停止了。
你那么帅,那么阳光,一定会有更好的姑娘来到你的身边的,忘掉我吧,就当我们从来不曾相识。这是我真实的想法,请你务必尊重我的想法。
知名不具。
这封信在第二天就被传到了宋军的手里,第二天一切如故。
我凄苦的坐在吧台里,茫然的看着窗外灰色的天空,耳中听着空中刮过去的风声,我的爱完了,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夏天里,泪水盈满了我的眼眶,我的心又一次飞走了。
第三天下午,我正困怏怏的坐在吧台里面,想睡点觉又睡不着,两只眼睛辣乎乎的,门就砰地一声被推开了,宋军进来了。
他今天穿了一身军装,裤子是那种紧腿的,很利落的,上衣没有系纽扣,敞着怀儿,露出里面的白背心儿,他的表情凝重,脸色发青,眼睛里面的光是凌厉的,看着我:“你是不是盼望着我死?怪我不死,你就给我写了那样一封信?如果你想让我立刻死去,我就死在你面前,躺在这里或者哪里……”
我惊愕的看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如果你觉得我哪方面做得不好,对你父母不敬,我可以惩罚我自己,你看着。”他一脸的阴郁,向墙上撞去,一下下,他的脸、颧骨被一下下的撞出了鲜血……
而我还只是惊愕的看着他,对于他的这番话,和这种举动,我实在意外,实在是措手不及……
他把自己的脸撞的血迹斑斑,而后,抓住我的手,急促的喘息着,问我:“够不够,不够我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