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妈妈很快就明白了我的痛苦,于是他们开始张罗给我相亲了。
那一时期我见过了很多的小伙子,各种各样,形形色色,有穿皮鞋的,也有穿黄胶鞋的,有做过发型的,也有没做发型的。
我没有记住一个,也许有个别的,比如红头发的,再比如样貌温润如玉的,短暂的记住了他们的样子,但是也很快在我的记忆里,就消失了。这也就是说,我从来没有认真仔细的看过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
飞雪化雨,冰蓝花开,我在这麻木的相亲里缓慢的度过了我的十九岁年华,然后我二十岁了。
我实在不愿意找婆家,倒不是我还想着王晓辉,我只是不想要这平凡的生活,柴米油盐的。我不要过这样的生活,可是我又要过怎样的生活那?一想到这个,我就有些迷茫了。
但是有一点我是明白的,我不想过这样的生活,就必须离开这里,也许我的生活在别处。
在哪里呢?最近有一个地名老在我脑海里跳跃,广州,深圳。一想到这个地名,我的心就老是在动。
王晓辉对于我来说已经是过去式了,我收拾着吧台里的杂物,就看到了他送给我的两本标本,我顺手拿起来,丢尽了垃圾桶里,那标本就被打开了一页,一朵月季花的标本露出来了,浓浓的粉红色,还带着一丝丝幽香。我对着他们轻轻地笑起来了,它们是美丽的,无辜的,于是我把它们从新收起来,用方便袋装起来,从新放进抽屉里的最底层。
美丽的东西应该被珍惜。
我们一家人又坐在一起吃早餐,妈妈满腹心事的样子,眼睛直直的喝着粥,爸爸呼呼的巴拉几大口饭,炸雷样的声音再次响起来:“我就纳闷儿了,我闺女聪明又能干,个头儿,模样都不错,怎么找婆家就那么难?啊?”
刘阿姨哼哼两声。
弟弟说话了:“能不难吗?她自己不想成,谁有啥法儿?那天我王大爷介绍的老师,我看就挺好的,你俩不也同意了吗?我就突然看见她在瞪人呢,那眼神额……诶诶,就这样的,老吓人了……”
我正在用眼神威胁弟弟,让他闭嘴。弟弟说的倒是实话,我不想找婆家,就会在要成功的时候,装傻充愣,或者背着我爸妈,给男方一个轻蔑的眼神儿,我的眼神儿足以刺伤对方的自尊心,于是亲事就黄了。
“不知道愁。”妈妈白了我一眼,继续吃包子。
“这回呀,李淑梅,不能靠她了,你指望她,她得一辈子嫁不出去,这回咱俩给他拿主意,你说呢?”
妈妈只是点了点头,我慢慢站起身来,心里暗暗说,我的事情我要自己做主,你就是我爹也不行。我顺手打开了电视,里面正是邓小平南巡讲话,邓小平就像一颗耀眼的明珠,许多人围在他身边,那些人的眼睛里都闪烁着神奇的光芒:“深圳将作为发展经济战略的前线,作为开发区……”
这时刘阿姨那苞米茬子一样的声音传了过来:“要我说呀,你俩也别着急,她还是缘分没到,缘分到了你挡也挡不住,缘分到了自然就成了……”
“啥缘分啊?还缘分,这年头要信缘分……我跟你说,你要等缘分,那好小伙子都被别人挑没了,就剩下些歪瓜裂枣了。”爸爸的声音气呼呼的。
刘阿姨细小的眼睛白了爸爸一眼,就端起碗筷进了厨房。
第二天爸妈和刘阿姨给我狠狠打扮了一番,高跟鞋,牛仔裤。
下午,店里没有客人的时候,张所长带着三个人进来了,一个是他要给我介绍的小伙子,后面的是一对中年夫妇,是小伙子的父母。
我和爸妈热情地迎过去,请人家坐下,我又端过茶壶给他们倒茶,那个小伙子急忙接过茶壶热情地说:“我来我来倒吧。”
我看到了他眼里的热情。凭心说,他长得的确不赖,无论身高个头以及谈吐,都是无懈可击的,可是我……
如果我跟他成了,我就要留在这里了,也许是永远的,不,我不想……
爸妈吩咐刘阿姨做几个好菜,然后两个人就双双坐下去陪他们唠嗑了,他们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多了……
“小宁啊,可是个好孩子,党员,民兵连长,有前途,那说话办事儿……乡里要是缺人了,第一个调上去的就是他……”所长满脸是笑喝着茶。
人确实不错,可是我……
我低头收拾着账本,老觉得远处有一个声音在招呼我,述说着那里的美丽……
这时刘阿姨在叫勺了,我进了厨房,刘阿姨那草莓一样的鼻子尖红亮亮的,西米西米的笑着:“新歌,这回你相亲能成功了吧,你看这小伙子多帅气,爸妈又年轻,你看你爸妈乐得,嘴角也咧到耳朵牙子上去了。”
我嗯嗯了两声,就端着木须肉出去了。我不想被绑缚在此地,如果不被绑缚在这里,我就要破坏掉这门亲事,我在想办法,找机会……
这个小宁确实精明,他用眼睛留着大家的茶杯,一看见谁的茶杯水少了,他就会站起身给倒茶水,我就乘着这个功夫,用脚尖轻轻挪开了椅子,于是小宁做了个大腚墩儿……
我站在一边哈哈大笑起来,前仰后合的,于是这次相亲以失败告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