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爸爸这次是真的戒酒了?但是我看他的神态以及他呼吸的气息,我仍感觉他有喝过酒的意思。于是我开始仔细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了。
此后有一天是阴天,空中飘着小雪,来店里吃包子的人特别多,客人们脚底上都带着雪,进了屋子不久就化成水了,地上一片稀溜溜的。我很忙,一份包子一碗汤或者一碗稀粥一碟小菜儿。
我虽然这么忙碌,但还是不忘记监视爸爸。
爸爸坐在后屋的小炕上,后屋里是没有酒的,这我知道。爸爸似乎趴在炕上看电视呢,但是很快他就坐起来了,两只眼睛骨碌碌的动着,小屋的光线有点阴暗,爸爸侧身坐着,我忽然发觉爸爸很瘦了,瘦的两腮已经有些塌陷,因而侧面看起来,他的脸颊显得凸长。
他下了炕,走出来,也许是见我太忙了,爸爸喜眉笑眼的说:“闺女,你给客人上主食副食,记好帐,爸给大家倒酒倒茶。”爸爸拿着几个杯子拎着酒壶就给客人倒酒去了。
我开心的应着,但是眼睛一直在瞄着他,他给客人们到完了酒,似乎多拿了一只杯子,他就把杯子放到了窗户台上,然后又给别的客人倒茶,一脸的笑咪咪,和熟悉的客人打着招呼,然后他转身就给放在船台上的空杯子倒满了酒……
这些我都是看得很清楚的,我正要看他的下一步行动,忽然店里冲进来几个小孩子,叽叽喳喳着:“我要一块钱的包子,打包。”
另几个这是这样的喊叫着,我给孩子们捡着包子,一个塑料袋里装上三个包子,也就是一块钱的,其中一个小男孩特别淘气,把另一个小孩子的包子打掉地上了,包子就立刻粘上了泥水,那个孩子就急的掉下了眼泪。我顾不上监视爸爸了,重新给孩子捡了包子,答兑他们走后,我才扭头看爸爸。
爸爸已经拎着酒壶,捏着空杯子过来了,往吧台上一放,脸上依旧是那种平静的若无其事的样子:“多拿了一个杯子,没用上。”
然后爸爸又坐到了罗锅老头的桌边上,和老头唠着家常,浓眉大眼又弯成了月牙状,露出了牙床子,一副开心样。
满满一杯酒,我是看的清清楚楚的,我捡包子的功夫被爸爸倒回去了?还是……喝光了?倒出来再倒回去,似乎没有这必要,喝光了?
我拿过爸爸递过来的杯子闻了闻味道,浓浓的酒味,这么辣的东西一饮而尽了?爸爸在和我斗呢。
第二天,我把窗帘往前拉了拉,在窗帘与墙壁之间有一道小小的缝隙,那就是我监视爸爸的瞭望孔。我借口上厕所,让爸爸看一会儿店。我去完了厕所绕到窗户下面,顺着小缝隙往里看。
爸爸在地上转悠着,背着双手,依然带着天蓝色的迪卡帽子,帽檐下两个大眼珠子骨碌碌的,东张西望一会儿,又看了看厨房的方向,我知道厨房里,不忙的时候,刘阿姨都是在给妈妈念圣经呢。
此时,爸爸突然快步走到吧台前,取过酒壶拿过来杯子,满满倒了一杯酒,一扬脖子,他真的一饮而尽了,然后飞快的把酒壶放回了原处,咬着牙嘘着气,皱着眉头,慢慢端起茶壶,把那空酒杯倒满了茶水,放在吧台上,然后一脸悠闲的在地上转悠着。
爸爸在以这种方式喝酒,这个老家伙,真是没治了,我真想冲进去,对他一顿拳打脚踢,可是我得顾及脸面啊。
我站在窗户前面,看着天空慢慢地轻轻地虚了口长长的气。爹这个称呼真是怪,打不得,骂不得。
一群鸽子咕咕的飞过去,在蓝天白云间。
我对着寒风晃了晃头,让自己冷静一些。爸爸在以这种方式喝酒,说明他有一些忌惮我们了,让他对我们有一些忌惮,也算一种微小的胜利了。我不能揭露他假戒酒的事情,只要他不惹麻烦,不被人笑话,暂且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