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文学院学员
这是我第一次坐缆车。缆车用封闭的筐篮把人挂在几十米高空的铁绳子上，在山脚和山顶之间移动输送，免去了人们登山的攀爬劳累，开始有些害怕，慢慢适应后兴奋起来。从山脚下腾空升起，随着高度的上升，那些把行人和车辆都淹没其中的的高楼显得渺小起来，渐渐地，整座城市都一览无余，道路东横西纵，排列有序。我等芳芳时夜里空旷大得让人害怕的火车站广场现在看起来还没我家门口的碾麦场大，如果不跟着移动的火车仔细看的话都辨认不出来它。山脚下东西向布列很多铁轨，最有气势，如一条条威猛的巨龙那样，舒展着身姿趴在那里懒洋洋一动不动，火车在其背上行走，拖着长长的尾巴，时而发出夸张的鸣叫，炫耀自己的力大。脚下是山体斜坡，有的地方覆盖茂密的森林，有的地方是裸露的岩石，有的地方很陡，形成悬崖，挂在近百米高空，让人不寒而栗，不敢往下看。第一次和高小红如此近距离接触，闻见花的芳香，是升天的感觉，人在沉醉，心在天外，撒拉弗在诵读迎接朝霞的诗文。停车前虽然减速，刚下来时惯性让人站不稳，我赶紧拉住她的手，直到她站稳，肩膀贴靠在一起片刻，之后赶紧松开，谁也无话，装镇静是成功的第一步。
上两次来时都没乘缆车，因为一次是组织的集体爬山活动，另一次和芳芳上来时，还没听说有缆车，也不赶时间。两次都没到山顶，只到山腰的动物园门口。缆车直通山顶，路线不同，不熟悉或没人介绍的话，很难找到。
百峰山主峰顶有一座八角楼，坐在上面能看到山下的城市全貌，远处山坡上的村落，人天相接，妙趣盎然，清风习习，眺望周围百公里远，山顶托天，白云散散，层次而立，视野及处，顶穹成圆，我俩成了圆心。目之所及，不及念之所想，念之所想，不及变之所幻，十几年后，身居要职的文怀山、牛家和我约董岳川书记隔段时间一同来这里临风把酒，舒凌云壮志，今天怎样都想不到，现实有时比幻想美好。
“真美，说感受我听听！”高小红说。
“你说，我说不出来！”我说。
“你是学文科的高材生，我哪能和你比，让我算数还差不多！”她说。
“你写的文章好，我赶不上。”我说。
“我是随意写的，没章法，喜欢罢了，得向你学，你现在随便写几句，我欣赏下！”她说。
“我写不出来，你试着写我们欣赏！”我说。
“不行，写不出来也得写，不然浪费了今天的时光，你那么会写，怎么现在写不出来了？”她说，“我爸爸说看景就要写文，那样才算真正意义上的看景，人景才有交流，要不然，不能懂景，没和对象真正交流，脑子里啥都没。”
“我紧张，我下来了慢慢写了寄给你看。”
“呵呵，我都不紧张你紧张啥，我问你几件事，你必须如实回答！”
“好，你问吧，我都如实回答！”
“你才给我写了两封，是不是看不起本小姐，不愿来往还是怕影响你学习，亦或是名花缠绕脱身不开？”她笑笑的表情，清纯的目光，深深的酒窝，看起来如同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没想到她问这样的问题，让我全身暖流涌动又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很想说我巴不得给你时时刻刻都写信，时时刻刻都能收到你的信，不敢这样说。
“我想写，不过……”我说。
“不过啥……”
“我紧张，不知说啥，最主要怕打搅你。”
“不要怕，啥都可以说，没关系，分享你的学习方法，分享你们学校和系里组织的活动，让我也学学，想说啥就说，不会打搅我。”
“好，感谢你。”
“还这么客气，客气就是有隔阂，熟悉了解了就没隔阂了。”
我想说我寄走了一封信，又没好意思张口。信的重点是想求她父亲帮助史建国的事，从她的话判断，她对这种事不会感兴趣。高小红字里话间吐露她和她父母赞赏我在贫困中仍然孜孜向上，严格要求自己勤奋学习，假如我现在这么早卷入这些事，会影响他们对我的看法，而且会给他们添加麻烦甚至破坏她父亲的原则。我后悔给她发了这封信，但是已经发走，覆水难收，现在说了倒不好，只能任其自然吧。
“第二件事，你们班有没有谈恋爱的？我知道外语系女生多，学外语的女生思想前卫活泼，不像我们整天围着枯燥数字转圈的财会人。昨天看到你们班女生个个貌美如花，全班才四个男生，群芳园里过日子，得花岂不如反掌？”
“可能没有吧，还没发现，学外语的女生看不上学外语的男生，她们觉得我们笨嘴笨舌，我们感觉她们过于前卫活泼，我喜欢传统些。”我不知道找充足的理由想说服她什么。
似乎感觉她的话和举动有含义，我在她心里有良好印象，可能对我有特别意思，但是，出生和成长环境迥异，思想肯定有很大区别，不能完全把握她的想法。我否定有人谈恋爱，心里很不安。
“人总会变，前卫和传统是相对的，倒不是问题。”感觉她好像在说我，我脸有点热。
“昨晚我和我爸爸说了以后的打算，我说我想毕业了考你们学校的研究生，他支持我，这样，离家也近。”
“你学习那么好，考我们学校研究生肯定没问题，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出国留学！”我说。
“我有时也这么想，不过我一个人觉得去国外很孤单，我怕孤单，要是有熟人一同去，就好了！”她说。
“你的专业课在西方的大学才能学到真正新知识新思维，电子财会学起源和发展于经济发达国家，我们国家大学现在还是新学科，师资力量不强，我们学校也有经济系，是从数学系调过去的老师，没经济学的专业老师，你外语好，家庭条件都好，我没这些条件，如果我是你，我肯定就出国深造！”我说。
“你学习比我好，你读的是重点，我学校不能和你比，还不如我们一起努力，你教我外语，我们考国外去读研！”她说。
我觉得她说的这些和我的现实相差太远，想都没想过，大学时间快没有了，我连怎么读大学还都不知道。受家庭影响，高小红在想法和见识方面完全可以当我的老师，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不知道如何回答她，我只好沉默着……
“要么你毕业后也考你们学校的研，我们到时又做同学，咋样？”她说。
“好，不过我怕我考不上！”我说。
“你肯定没问题，凭你的基础和聪明再加勤奋。”
“好吧。”
“一言为定，拉钩！”她伸出手。
“好！”我也伸出手，和她的手第一次有意拉在一起，触电般，让我全身发麻。
此时，我听到远处的山后翠莲在叫我，“碎阿公，碎阿公……”
“阿姨还在医院上班吗？”我突然问她。
“是啊，我妈还在那上班，我妈习惯了那里，她不喜欢大城市，不想调动，不过听说不行，还得调来这里的医院上班，这样也能照顾我爸爸。下次我去看我妈时想顺便去你们村里看看，你说怪不怪，我总想去看看你们村里，不知为什么？估计是想寻觅偶像同学成长的足迹吧。”她说。
“欢迎你去我们村里，对我们是大喜事，不过条件很差，没办法接待你。”
“不用接待，就想看看地方，当玩玩，当天去当天就回了。”
“那好吧。”
“哦，又记起来叫你碎阿公的翠莲，她好吗？她在黄老师跟前不停地夸你，现在你这么出息，没辜负她期望，肯定更高兴，喊你大阿公了吧？”她又问，捂着嘴边笑。
我耳边翠莲叫碎阿公的声音一声声不断传来，她肯定摔得很严重，不然芳芳不会专门写信让我找人，奇怪，好像有感应一样，难道人的心理电波真能所向披靡，一念一识能瞬间传递到千里万里之遥？
翠莲在中心医院急救室抢救，高小红妈就是院长，如果我开口让她给她妈说说，是最可靠的熟人，她妈一定会尽力帮助，这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是我又犹豫着……
“挺好，谢谢你还记得她。”我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