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小红说她不愿生活在她父亲的光环里,其实她父亲的光环如阳光和空气,她所到之处无所不在,以至于她自己都感觉不到,而且尾随着她照射到我的生活里。如果没她的因素,我不可能和董书记熟悉,和牛家他们的交往也不会有底气和后劲,就算有缘认识,也就到此为止,绝不可能一直发展到无话不说的哥们兄弟。
几年之间,我感觉自己如春苗,迅速成长成熟起来,心理和处事能力和以前判若两人,接触的人和事完全是不同的圈子,从潜龙到了飞龙。我已经开始有意经营自己的人生,不再是盲目闯,全部时间和心思都花在谋求政治前途,不接触和参加与实现目标无关的人和活动。通过自己和别人宣传,学校全部领导都知道我和高书记的关系,高小红父亲的光芒照进我的生活,变成一路绿灯,让我畅通无阻,毕业时顺利分到自己的理想单位。高小红父亲本人和高小红不知道我充分受益于这种光芒,他们眼里看到的我通过自己努力,变得更出色。
我和高小红第一次发生争执是在毕业分配时。
“小红,你喜欢当老师,爸爸也喜欢老师职业,要么你回来了去家田学校当老师,有人问我说你愿意的话可以去,大学里当老师啊,知识的海洋,多好!”
毕业前有一次,高小红父亲给高小红说,我没说话,心里非常认可这个说法,羡慕高小红有这么好的条件,别人无法相比,想着她听到会特别高兴。
“爸,我自己才是大学生,怎能当大学老师呢?沾你的光挤进去,自己都不自信,别人咋服气?我不喜欢那样的生活。你是我的榜样,家田也是我的榜样,我向你也向家田学习,我的路一直是自己走来的,现在我也不借你的光,我爱当老师,先在中学当老师,考研,研究生毕业再去大学当老师!”高小红说。
“这样也好,爸爸赞同你,支持你,为这样自立自强的女儿骄傲!”随和开朗的高小红父亲一直这样依着女儿的。
这事让我吃惊和不解,我感觉高小红的天真个性里面有迂腐,关键时刻耽误了她,人生路错一步千步难赶。靠自己奋斗固然是最美好的品质,但是任何一个人哪怕植物都在尽力借光攀附,这是一种生物的本能,别人在用尽全部解数寻找哪怕一线可以借助的光芒或风影,把它转化为可以利用的梯子,而搭在脚下的天梯她故意忽略,常人无法理解。高小红的判断和做事方式在我心里第一次有了阴影,我感觉让我着迷的她和我在想法上隔了一堵墙,而且如同植物的藤茎,现在才开始成长,以后会不会蔓延到完全不同的方向都无法料断。而最让我不明白的是,高小红父亲为何在人生关键时刻不强行约束女儿一次呢?这种尊重孩子意见的方式,是不负责任的放任,是害孩子,我深信他明白的比我多,一个人生经历丰富的学者高官的想法我怎么能比?或许是万年之谜,或许答案也很明确。
“小红,别人都羡慕你有这样优势的先天条件,在人生之路的关键路口,这么难得的条件全市近千万人才一个,你很清楚,为何要执意推掉错过,非得自己闯呢?能分到大学里多好,工作轻松待遇好,社会地位高,里面接触的都是高级知识人、精英,图书馆里条件好,自己的时间多,你一样可以学习考研,我知道你很喜欢学习啊……”
下来后我第一次向高小红提出建议,带有委婉的不满,以前从来没这样过,以前我认为她的所作所为和想法都正确,这次出乎我意料,机会难得时不再来。
“我感觉你看上我爸爸的因素比喜欢我多,是不是?”高小红第一次以这样的口吻给我说话,她看上去很严厉,如同我触到了她敏感的痛处。
我真无法理解她是啥样的心态,难道被自己的父亲正常拉一把是让人敏感的痛点吗?高小红的心里有块别人很难触及的园地,那就是坚决不让父亲的影响力进入到那里,稍微靠近藩篱,都引起她高度的警觉。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我没看过心理学书籍,类似于一朝遭蛇咬,十年怕草绳,但是性质又完全不同。我没敢再说第二句话,因为这事刚好捅到了我的痛处,感觉自己是势利伪君子,内心来说,高小红是我心里的女神,但是我无可否认,她父亲的因素也是确实存在的,到底占多大比例,我没想过如果没她父亲的因素,我对她的感觉会不会不同,因为这一切从开始到现在是存在的事实,不需要作这个假设。她的家庭条件和她漂亮的外貌,出色的学业和纯洁的品行在我心里形成一个十全十美的整体,缺少某一样,感觉肯定会不一样。
从这一次正面交锋后,只要和她父亲有关的事或话题我都记着避免触及,大多数人因为家庭背景低下而自卑,高小红却刚好相反,对父亲是高官,影响力大很敏感,真无法理解!
很早前,高小红来我们学校时,文怀山就把她介绍给时任校团委书记的董书记和学生处魏处长认识,后来多次见面,每次他俩都会说毕业后来我们学校工作。现在董书记是团省委书记,魏处长也晋升为校长助理,就凭他们两个或者一个,不需她父亲出面,她能很容易进我们学校工作,可是过于较真的她拒绝任何认为有她父亲权力因素的道路。
有句名言“人生来平等”,其实是政客忽悠老百姓的政治口号,人生来不平等,如果出生在皇室高门第富贵家,自己不用奋斗,一生一样尽享荣华富贵。人类一直在探寻让大家都获得平等机会的路径,收效并不理想。考试算是人类发明的一种普遍公认的让大家都站在同一个起跑线的办法,考生面对完全相同的试卷和时间,可是也无法绝对公平,听说我们考试时有官员把自己的孩子安排在认识的监考老师考场,王泽中看到的英语试卷是对方给他后面的考生看的,他等于无意间抓到了大奖。录取时的机会或多或少有家庭背景的影响,这基本是公开的,大家都知道的事,而毕业分配则完全毫不掩饰,以拼关系为主,高官巨贾们的子弟用高档小车接到高层政府部门报到,一迈出校门就从上层建筑的顶层开始生涯之路,普通大众的孩子得背着行囊到处敲门游走,展示自己,找饭吃,碰运气。
高小红回来后分在我们学校附中当老师,这是全国有名的高中,她很喜欢,主动申请当班主任,她边上班边学习,准备考我们大学的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