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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自明

鲁迅文学院学员

小说
20200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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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连载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刘老板在我们村后的大山下探到了宝,说下面埋了啥东西,他说的基本和太平天国领导人石达开藏宝的传说一样,拿着地图来找我,我大概一看,知道是以前的“深陷”下面。

“这肯定不行,村民们不答应,他们好不容易填平的。”我说。

“我按工期尽快完成,真挖出来了是世界大事,村民的利益算不得啥。”

“啥东西,有这么大价值?是不是矿藏?”我问。

“不是普通矿物,类似陨石,现有技术手段发现的五亿年来最大的一块,基本确定就是这地段,千载难逢机会,我们得抢占先机,是天意,不能失。”

“不可能,我们祖祖辈辈住这里上千年,从没听说过此事。”

“以前的人怎么能知道这种事,我花了大价钱从苏联宇航局获得的定位信息,不会错,这事现在还不敢公开,你也知道现在人类离不开石油,不过资源很快就枯竭了,又把期望转到核能,各国都把科技重点放在寻找更新能源,开发新能源的新技术,一克这种陨石释放的能量相当于五万吨高纯度铀,什么概念?苏联如果不解体,听说筹划入侵来抢占这东西,事成之后,你我的名字会被人类永远记住。”

刘老板来找我很多次,开始我感觉是这种生意人奇思异想,没怎么重视,后来他带来了很多资料,包括文字和影视资料,我也查找了很多资料,倾向于相信他,反正就是挖开“深陷”那地段,找到了成就大事,找不到他负责填平,路复原状,也不会造成多大损失。

就在准备开挖“深陷”的前一天夜里,我收到纪委的函。

之前也定期收到纪委的自查函,都没啥特别,这次的不知道啥原因,让我心里一沉,全身打冷颤。我没打开,放在桌子上,好像是枚炸弹,一直放到第二天。打开前,我跪在窗前祈祷,按照一个风水大师朋友教的,把信踩在脚下,上面用口喷水做法化解,也是我第一次这么做,镇静下来后打开信函,里面询问很多内容,有很强针对性,包括了要讲明的事件,日期以及地点,看来已经做过调查,根本无法不回答或者抵赖。

我连续几天几夜不能入眠,去找黎萍,没告诉她这事,她的一举一动,温存和情感,谈话,没举报我的任何迹象,我深信她不可能举报我,我又约刘老板,我们一起打拳,说话,喝茶,无任何举报我的迹象,还约见了其他几个经常来往的人,反应都一样,和之前无任何不同,既然无人举报,谁知道这些事情呢?或者这些人城府太深,看不出来?

“纪委找我了,我把房子这些都退回给你。”我给黎萍说。

“可是我没求你办过事情,你没给我谋过任何利益,朋友间的来往都不行吗?”她说。

去找李老板郭小姐等,从他们那里也没发觉任何举报我的迹象。

“我被人举报了。”我告诉他们,他们都没说话。

春节过后不久,我在党代会上作报告,会议中途,进来几个陌生人,把我从主席台上直接架走。

“你太聪明,又没在正道上走,我本来想约束你,不在身边,没管好你,是我的遗憾!”高小红来狱中看我时,我和她签了离婚协议。

“孩子的事怎么办?”我问。

“由他去吧。”她说。

孩子到初中后,非常叛逆,无论大人说啥都反对,包括老师,高小红一点办法没,优越环境中天真无邪中长大,笃行自己奋斗人生之路的高小红,心血被孩子折腾耗尽,三十多岁头发就白了一半,一辈子乐观受人尊敬的高小红父亲也因为我们的孩子而闹心,走到哪里很快就结交一帮混混,很小就能做出各种让大人心痛的事,请来有名的老师私下给辅导补习,一点效果没,在文理大学附初中毕业后,连市里的任何普通高中都没考到,是那所全国有名的重点初中的个例。最后我弄进龙溪一中读高中,想着上高中了会有大变化,变本加厉,上学时间都在外边混,公安局抓进去看在我的面子上放出来,只要等不到他回来,肯定就是进了看守所,有几次我进去用皮带抽打到昏过去,出来没几天还是老样子,当然冥冥之中是我造的孽,实在没办法,高中都读不完,我准备想办法让去当兵,事情还没来得及办完。

“为什么我们成了这样子,而史建国成了那样子?”监狱里我问文怀山。

“我们没信仰,更不信自己喊的口号,他们反而信我们说的,照我们说的做。”他说。

“我举报又告你,枉为人……”举报文怀山立功减刑,我比他早出狱,出狱前我向他道别。

“都是缘,现在才明白。”

深冬的上午,两鬓斑斑斑的我从监狱出来,自由的风吹进鼻子里,让我从南柯一梦中醒来,无家可归,无处再去,强烈的思乡感袭来,那里是我灵魂的安放地,想起来有几十年再没回去过。火车站出来后,拖着疲惫的身子,步行回家,想重拾一路山山洼洼里的记忆,现在一无所有,有的是时间,时间第一次对我如此多余。小地方变得没了原来的踪影,大概方位和位置还能依稀认出,背着干粮在这条路上外出求学的情景如昨日,似乎还能摸到。

经过芳芳家的村里,原来的砖瓦厂位置现在是家大工厂,十多个大车间,顶上全铺着墨绿色太阳能发电板,之前悬挂我书写厂名的入口处现在是一栋大办公楼,蓝色玻璃墙幕,前方有个小广场,中央两根很高的不锈钢杆子上飘着旗帜。我能认出以前各个地方的具体位置,老院子还在,芳芳父母的墓碑就在院子左边的菜园子里,我控制不住脚步,进去跪在前面,放声大哭很久。

“好像是芳芳以前的对象,不是听说做大官了吗?怎么一个人又来这哭?”可能还有认出我的人。

回到村,村里没一个人,牲口家畜的影子更没,我知道全被史建国带走了,连鸟雀的影子都没了,通往各家各户的路,各家各户的房头院墙,都淹没在荒草中,西北风呼呼吹着,还是我小时候哥哥姐姐们早起修路时的那么大。

2020年5月 于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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