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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王老栓媳妇提着一摞烧饼、一包点心、两盒金鱼烟进了大乔家。大乔和小乔去堰里的地里打棉花柴，母亲赵氏面露喜色远远地迎了出来。当听到“大乔”两个字时，赵氏的脸瞬间凝固，张开的嘴巴久久合不上。
大乔三岁没了娘，小乔一岁没了爹，大乔的爹娶了小乔的娘，生了个儿子叫乔大官儿，熬过了树叶般稠密的日子，三棵嫩苗长成了青葱小树。
三个孩子中，乔大官儿是一等公民，养成了穷人家的少爷；小乔是二等公民，虽无物质享受，但精神不受排挤；大乔是三等公民，干活最多享受没有，还得看后娘的白眼珠子听后娘的话茬子。
二十岁没找婆家的大乔，在当时的农村实属大龄，一般人家的女儿十六七岁就被订下。堰里也有几户人家来提过亲，都被赵氏的冷言冷语给挡了回去。一来赵氏对大乔的婚事从没上过心，二来大乔是个好劳力，坡里家里都是一把好手，能多留一年是一年。
小乔今年也十八岁了，几个堰里的人家来提亲也被赵氏给挡了回去，她才不愿水灵灵的闺女再在这沙土窝子里滚一辈子。前一阵子赵氏托王老栓媳妇这个能沾上边儿的姑，在宛平镇街上给小乔物色个好人家。
王老栓媳妇对娘家这个所谓的嫂子也是早有耳闻，说：“放着大的，先说小的，你不怕笑话，俺还怕笑话呢！小乔要是出嫁了，你让大乔的脸往哪儿搁？别人就认为大乔是挑剩下的，会耽误她一辈子的……”
赵氏被堵得没话说，又不甘心，狠了狠心给王老栓媳妇扯了块涤卡布。王老栓媳妇对这块布料是真喜欢，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嘴真不好回。
赵氏赶紧给王老栓媳妇找台阶下：“她姑，这俩闺女都是你侄女，俺也不让你为难，俩闺女都去，人家相中哪个是哪个，咱不偏心。”两人一拍即合，其实赵氏的心眼王老栓媳妇明白，傻子也会选小乔。谁知却闹了这么一出，难道那李家人眼瞎？
大乔和小乔拉回一地排车棉花柴，把棉花柴竖起来围着院墙根儿排好。棉花柴上还有一星半点的棉桃，晒一段时间还能扒出点棉花，一点棉桃没有的棉花柴才拿去烧火。
晚上，大乔摆好碗筷，发现今天的赵氏耷拉着眼皮冷着脸，就知道她又要发瘟了，大乔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出。
乔大官儿看了一圈小桌上的饭，起身从方桌上抽出一个吊炉烧饼张嘴就吃，边吃边说：“有烧饼不吃，吃两面卷子，真是的。”
“放下！”赵氏大喝一声，乔大官儿被唬住了，他何曾被这样吼过？何况他已是十五六的大小伙子，脸上挂不住火，一赌气把烧饼摔在桌子上，芝麻粒子四溅。
“那是你大姐她婆家的烧饼，能不能吃，你大姐说了算！”赵氏阴阳怪气地说。
“……”一家人都愣住了。
“哎吆，好事啊！”乔大官儿高兴地拍着手说，“大姐，你找了个好婆家啊，真好，俺大姐最疼我，俺吃烧饼了，大姐！”说完把手指在嘴里沾了点唾沫，去粘四散的芝麻。
“你……你吃吧，大官儿！”大乔又羞又喜又怕。
“啧啧啧，几个烧饼就飞上天了，告诉你，这个家还是我说了算！”赵氏的声音又尖又细，小乔也连翻几个白眼珠子。
“你看……她娘……”大乔他爹嗫喏着，“这是咋说的……”这个男人就是赵氏手里的软柿子。
“咋说的？你闺女找了街上的好婆家，你天天跟着吃烧饼吧，撑死你个不要脸的！”
大乔她爹埋头吃了一口蒸地瓜，噎在胸口下不去，锤两下胸，伸长脖子，翻了个白眼，总算咽下去了，他咧嘴嘿嘿一笑：“咱堰里的地瓜就是有面……”
大乔强压心头已燃烧的火苗，使劲咬了咬下嘴唇，一跺脚哭着回里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