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正在为王爱军高兴时,马五骑着车子到了烧饼铺前,车子一歪,腿一支:“吆,瘫子能出来了哈,出来了也是个瘫子!”说完呲着牙凑到刘幸儿脸前,“你咋就是想不开呢?他现在就剩半截了,你守着他有啥用?你得找个我这样的男人……”
刘幸儿“呸”了他一口,马五一抹脸笑地更贱了,伸手就去摸刘幸儿。王爱军不声不响划着地转身回屋,大官儿几步蹿上来冲马五就是一拳:“你个下三滥,你叔活着的时候,眼皮你都不撩他,白白赚了五千块钱,你还想咋的?”
“你说我想咋的?要么再给五千块钱,要么用俺叔的命给俺换媳妇!”
“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吧!还不快滚,乔爷爷我揍死你!”
马五今天也上了邪劲儿,拍拍胸脯:“今天不揍死你马爷爷,我就领这娘们儿走,就看你有没有种!”
乔大官儿喝酒后本来就涨红的脸,此时眉毛倒竖,青筋爆起,提起蛮劲儿冲着马五的胸前就是一拳。只听“砰”的一声,马五就地转了几圈,被打昏头的马五,抄起吊炉旁的铁铲就冲大官儿抡了过去,大官儿没躲开,胳膊挨了一铁铲。
大官儿的气血瞬间拱到脑门,豹子般扑上去,夺过铁铲冲马五劈头盖脸抡下去。喜嫂子一看要出人命,赶紧招呼人去拉架,但是打红了眼的大官儿别人靠不了身。等王爱军坐在木板上一手拿着兔子枪,一手划着地出来,马五已经瘫了下去。
“住手!大官儿,住手……”王爱军呼喊着划向大官儿,大官儿这才回过神来,一看马五那已经不完整的头,吓了一激灵,赶紧丢了手中的铁铲。王爱军一脸平静地划过去,拾起地上的铁铲:“你回去吧,大官儿,这里有我呢,我早就想打死他,今天终于如愿了!”
大乔回来看到眼前的情景,手里的年货掉在地上都不知道,呆呆地站着。
马五没送医院就死了,王爱军去派出所投案自首,大官儿也去了,两人争着当凶手,王爱军被轰了出来,乔大官儿被带走了。乔大官儿被铐上手铐的那一刻,天上下起了大雪,王爱军在漫天大雪中,坐着木板车,一点一点用手划着地往回走,白茫茫的雪地上留下两条长长的印迹……
乔大官儿的丈人天下知听到消息,开着三轮车赶到龙湾村。大官儿家屋里院子里满满的人,老乔和赵氏双双躺在床上,大乔守着爹,小乔守着娘,赵氏哭天喊地,老乔一声不哭,还时不时傻笑一声。
天下知径直进了闺女的屋子,本想劝说闺女跟他走,谁知闺女早就收拾好了东西。刘美抱着孩子,天下知往三轮车上鼓捣东西。龙湾村的庄乡不干了,把三轮车里的东西又给搬下来,天下知嘴里不干不净地骂起人,惹得几个庄乡要动手。
大乔一看这阵势,赶紧给拉开:“刘叔,大官儿这事还没落地,美子不能这么着急地走啊,一日夫妻百日恩,等大官儿的事定了再说吧!”
天下知没接上话,刘美把孩子往三轮车上一放,双手叉腰,跳着脚,尖声叫起来:“甭跟俺说啥感情,当初俺瞎了眼舍了街上的好主儿,嫁到这沙土窝子里来,就是冲这份感情,结果咋样?别的不说,俺生孩子坐月子他只回来看了一眼,就去伺候他那瘫子哥。当时俺这心里是啥滋味你们知道不?这不为了他那瘫子哥要去做一辈子牢,他为别人拼命的时候,为家里的老婆孩子想过吗?现在俺和他没感情,只有仇!他把俺这辈子坑苦了,他和那瘫子哥是亲人,和俺是仇家。今天谁要是拦着俺,俺就和谁拼命……”说完披头散发嚎啕大哭。
大乔一看拦不住了:“美子,姐知道你心里的苦,你先跟着刘叔回去吧,孩子你先带着,过几天我去看你,咱再商量孩子的事,不管咋说这是大官儿唯一的血脉了!”
天下知开着三轮车拉着美子娘俩和一车被子,刘美看着大堰两旁的树向后倒去,心想自己嫁进堰里离开堰里,总共一年多的时间,就像做了场梦,要真是一场梦该多好啊!
乔大官儿被判了无期徒刑,老婆孩子也走了,老乔一着急嘴歪眼斜,就不能走路了,大乔在医院伺候了大半个月,总算保住了命。赵氏既想念儿子还得伺候瘫痪的丈夫,花白的头发在风中张扬着,止不住的泪水填满了脸上的沟沟壑壑,往昔的精明利索早已无影,经常呆呆地自言自语。
大乔成了娘家的顶梁柱,不只家里的洗洗摆摆,地里的耕耩锄割,还得给爹娘鼓劲儿,幸亏有个好婆婆,要不然她娘家就真过不下去了。
大乔给爹娘读大官儿的来信:“……爹,娘,监狱长说好好改造就能减刑,我要立功减刑,你们好好保重身体,等着不孝的儿子早日出来……”老乔的眼亮了一下,挣扎着要起来,含糊不清地冲赵氏嚷嚷。
大乔给爹捋着后背:“爹,你甭着急,俺懂你的意思,俺给大官儿回信,告诉他爹娘身体都好好的,让他不要牵挂,专心改造,争取早日出来,咱又是热热闹闹一家人!”
老乔咿咿呀呀地使劲儿点点头,赵氏的眼中也有了光泽:“老头子,你可不能早走,说啥也得等到大官儿出来的那一天……”望着满怀希望的爹娘,大乔别过脸去,偷偷擦了擦眼泪。
下午,小乔也来了一趟,看着小乔那不悲不喜的脸,赵氏满肚子的怨言,只能咽下。
回家的大堰顶上,大乔骑车在前,小乔落后一二十米。大乔快,小乔就快;大乔慢,小乔就慢。两人就像两条平行线,始终没有交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