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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哇……哇！”一阵清脆的呱呱落地声，喜嫂子的心终于落地了，不知念了多少声“阿弥陀佛”！
“媳妇挺好吧，没危险吧！”喜嫂子问。
接生婆擦了擦汗：“没事，这头一胎算是顺利的，俺可是用上了看家本事，没撕一点口！你看俺这汗，使出吃奶的劲儿给她捋。”
喜嫂子千恩万谢，给了接生婆一个大红包，接生婆一摸就笑了：“俺再守上半天，媳妇醒了俺再走！”
喜嫂子抱着孩子瞅了瞅，递给李国栋：“快看看，这闺女鼻子长得真像你！”
李国栋张着两只手，不知咋抱才熨贴，见闺女头顶老长满脸皱纹：“咋这么丑？”喜嫂子抱过来：“哪里丑了？比你出生的时候好看多了，咱家终于有了个小花荣，几辈子修来的！”
接生婆正打着盹，王爱军慌慌张张叫着接生婆就走。王老栓媳妇问：“婶子，您看看是要生了吗？见了红，咋一点也不疼呢？”接生婆拿出个小竹筒，在肚皮上寻了个位置，听了一阵，又用手摸一遍，出来说：“是时候了，你们不是去县医院吗？快去吧！”王爱军找了在公社开解放卡车的哥们儿，拉着一行人飞速赶往县医院。
接生婆撇着嘴来看大乔，喜嫂子问幸儿咋样了。
“幸亏她去县医院，俺可不愿接这活。”
喜嫂子大惊：“咋了，婶子？军子媳妇……”
“吃得太好，又不动弹，胎儿太大，胎头不往下走，骨缝不开，只见红就是不疼。”
“那您给想想办法啊，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
“人家去县医院，不相信俺这土办法，再说俺也不愿担这份儿险。俺接了四十来年的孩子，这么大的还真不多，得小九斤。”
“您也有办法是吧！”
“吃蓖麻子油炒鸡蛋，然后架着来回走，最后还得捋出来！”
“俺给军子说说吧！”
“人家都去县医院了，咱操的哪门子心？就看这媳妇的造化了！”
果不其然，刘幸儿打了催生针，死去活来地疼了一天一夜就是生不下来，最后大人昏了过去，胎心也慢了。院长还是当年刘大夫带起来的，两人商量剖腹产，只能走这一步了。
王老栓媳妇一听剖腹产，就瘫坐在地上：“割开肚皮拿孩子，天哪，这可咋办啊？这次是完了。”
王爱军正胆战心惊地胡思乱想呢，只听一阵嘹亮的哭声。护士抱着孩子出来了：“九斤半的大小子！”王老栓媳妇接过孙子，手也抖，嘴唇也哆嗦，不知是哭还是笑。刘幸儿被推出来的时候，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蜡黄蜡黄的，闭着眼，王爱军的泪顿时止不住了。
一周后，刘幸儿出院，街坊们老早就站在路边儿等着，都来见识见识剖开肚子生孩子的女人。刘幸儿裹着红被子，盖着红盖头，被王爱军横抱进屋里。王老栓媳妇抱着大孙子，用红绸子连孩子带襁褓都盖起来。看着围观的人们，王老栓媳妇挺起胸膛，迈开四方步，一脸骄傲地踱进屋里。
“啧啧，这下栓嫂子又得拽起来！”
“可不是，你看她那样儿，像是抱着个金疙瘩！”
一个豁嘴没牙的老太太说：“女人生孩子要么披红，要么戴白，这女人得多大的命才能闯过这一关。”
喜嫂子在小铁锅里炒沙土，沙土颜色变深，开始冒土泡，用手在上方试了试温度，然后倒在报纸上摊开晾着。李国栋手忙脚乱把闺女的沙土口袋解开，但不敢动这团手舞足蹈的小肉肉，大乔白了他一眼，双手一抄，把孩子捧出来，光溜溜地放到温暖的小褥上。才十几天的孩子嗫嚅着小嘴睁开眼到处打量，解放出来的小腿撒欢般地乱蹬。
国栋稀罕的一会儿闻闻小脚丫，一会儿抻抻小腿：“沙土行了吗，娘？可别冻着她！”
“冻不着，大人的脸，孩子的腚，冻不烂的咸菜瓮，当爹后知道疼人了？”
“嘿嘿，你看她咋这么有劲儿，小腿一住不住地乱蹬！”
“这是她的活儿，出了棉口袋撒欢呢。”喜嫂子试好了温度，把炒好的沙土装进干净的棉口袋，再孩子放进去，系好，把沙土往上一折，尽量让沙土在孩子腚底下，温暖的沙土很是舒服。
李国栋提着换下的棉口袋，把沙土倒进茅房沤粪，进门后问：“沙土得炒到啥火候，娘？”
“炒开了，沙土咕嘟咕嘟地变了颜色就行，千万得晾好了，小孩子肉嫩，以前经常有烫得孩子哇哇叫的，等提出孩子，已经起泡了。”
“除了沙土，还能用啥？”
“尿布，没沙土的地方只能用尿布，光洗不说，小孩子湮腿湮腚，可受罪了，睡沙土的孩子这小腚腄光滑得跟绸子似的，咱们黄河边儿的人从小都睡沙土。你小时候没人管，一直穿沙土口袋，有天早上俺一解开棉口袋，你自己爬起来会走了！”
“哈哈……”大乔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国梁小时候爱尿床，穿的时间更长，晚上要睡觉他能自己钻进沙土口袋。”
“哈哈……”一家三口大笑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