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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下通知让喜嫂子把菜园子清出来，清不出来三天后队里派人来清。大乔在屋里急得团团转，骂了小乔上千遍，喜嫂子老僧入定般在纺线。
“娘，你咋不着急呢？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不是啥事都能有办法的，着急没有用！”
“那……那……场子咱们清还是不清？”
“地都不要了，那落了果的菜园让他们清去吧！”
大乔还是不死心，转来转去，转来转去……突然脑子一灵光：
“娘，俺有办法了！”
喜嫂子的手一下停了。
“娘！”大乔凑到喜嫂子脸前，激动地说，“士元今年二十了！”
“咋？”
“得找媳妇了！”
“咋？”
“雪莲啊……”
喜嫂子想了想，皱起眉头直摆手：“不行，不行！”
“为啥？”
“一码归一码，为了块地皮搭上士元的幸福，咱不能坑了孩子！”
“娘！”大乔往喜嫂子这边靠了靠，“说不定士元正好愿意呢！”
“不可能，那样的家风能调教出啥好闺女？从小就出了名的泼辣！”
“士元回来后，俺亲眼看见他和雪莲聊得热乎，不信咱问问士元！”
没等喜嫂子答应，大乔就去找来李士元，当着喜嫂子的面直接问他愿不愿意。李士元懵了一阵，呵呵干笑了两声。喜嫂子捋了捋头发：“俺说得对吧，士元哪能看上雪莲呢？快打消这个念头吧！”
李士元咽了口唾沫，脸红起来：“奶奶为啥不同意呢？”
喜嫂子被问住了：“士元啊，婚姻可不是儿戏，挠狗子是啥人你也知道，雪莲能好到哪里去？娶妻要娶贤，不能光看模样！”
“大人是大人，闺女是闺女，你不能带着有色眼镜看人，奶奶！”
“啥……有色眼镜？”
二比一，喜嫂子就这么认了，问了问李国柱的意见，等于没问，李国柱没意见。晚上，挠狗子在拢账，国泰在写作业，雪莲和胡子婆在整理空纸箱子，一摞一摞打成捆，屋里就宽敞多了。
王大姑拿着两盒烟笑呵呵进来了，挠狗子赶紧把王大姑让到上座。王大姑的儿子王星是街上小有名气的大夫，王大姑则是宛平镇有名的半仙，娘俩一个拯救人的肉体，一个拯救人的灵魂，在街上那可不是一般人家。
“老三啊，我也不和你来虚的，直接说吧，一家女百家提，咱家雪莲被人家相中了，托我来问问，愿意呢就成亲戚，不愿意就当我没说过！”
正在干活的雪莲一扭身就进了里屋，支棱起耳朵从门缝里听着。挠狗子看见王大姑拿着烟进来，就猜个八九不离十：“女大不中留，该出门就出门，这是人之常情，不知是哪家的后生？”
“你家斜对角儿，李国柱家的士元！这家啥情况就不用我说了，都是知根知底的！”
“不行！”挠狗子脱口而出，又想了想，“大姑，我可不是驳您的面子，您给小女提亲，这是我莫大的荣幸！只是这家不合适！”
胡子婆听了干着急，但她啥也没敢说！王大姑干笑了两声：“甭放在心上，这种事可愿意可不愿意，没有百说百中的，就当我没说过。”
胡子婆把王大姑送出门，悄悄给她说：“大姑，你先甭着急去那边儿回话，我们再商量商量，明天你等我的信儿！”
王大姑一拍手：“就是嘛，这样的户主儿，这么出息的孩子，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胡子婆对王大姑千恩万谢，回到家，雪莲已从里屋出来，拉着脸坐在挠狗子对面。有雪莲在，胡子婆壮了壮胆：“你为啥不同意？他家的条件在咱们街上不数一数二，那也是好的。离咱家又近，雪莲出了嫁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咱多放心啊！将来和国泰也有个帮衬。最重要的是士元那孩子好，穿着一身军装，街上就找不出第二个比他体面的人来，你咋还能不同意呢？”
挠狗子喷了口烟：“他娘是个疯子！”
“人家哪里疯了？人家不光不疯，还走了大运，跟着国柱巡逻，巡成了合同制工人。两口子一个正式工一个合同制，将来都是退休的，这样的公婆上哪里找去？”
挠狗子不耐烦地打断她：“女人知道啥？光看到钱了！”
胡子婆也急了：“你不稀罕钱，将来给雪莲找个乡下的穷光蛋，你就称心了。咱街上的闺女们除了几个模样出挑的，家世拔尖的，谁能在街上找个婆家？有多少结了婚还赖在娘家不走的，你知道不？我跟了你这些年，啥事都是你说了算，雪莲的婚事可不能这么依着你，这是孩子一辈子的大事！”
挠狗子皱着眉头：“我又不傻，我知道这是打着灯笼也难寻的好亲事，但……你们不知道……我和他家里人不对付。”
“人家要是和你不对付，能到咱家来提亲？成了亲家不就啥疙瘩也没有了吗？”
挠狗子看着平时绵羊般的老婆，今天跟战斗的公鸡似的，不依不饶。挠狗子任凭她说，只抽烟不说话，急得胡子婆走来走去。
一直没说话的雪莲，冷眼看着挠狗子：“爹，你咋不说实话呢？”
“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你那实话站不住脚啊，我来给你说说，你要把士元家的那块空地给小乔那骚娘们儿，咱要是和士元家成了亲家，小乔家那块地就黄了！”
胡子婆恍然大悟，气得直翻白眼。雪莲一句话戳到了挠狗子的肺管子，他恼羞成怒拍得桌子“啪啪”响：“那地是给铁蛋的，铁蛋是队长！”
“没有小乔，铁蛋能当上队长？”
“你这孩子小小年纪嘴咋这么毒？糟蹋自己亲爹有意思吗？”
“还不是遗传了你吗？为了个骚娘们儿坑了自己亲闺女那才叫有意思来！”
挠狗子没了辙，啥也不说了，起身要去睡觉。
“娘，俺爹同意了，明天你去给王大姑回信儿吧！”
挠狗子一听七窍生烟，又倒了回来：“你一个闺女家，咋不害羞？在娘家一天也得听爹的，哪有你插话的份儿？再说你年龄又不大，说不定以后会找到更好的主儿！”
雪莲“哇”一声哭出来：“我自己的事，连句话都不能说了？你为了别的女人坑自己亲闺女。我……我的胳膊这样，你不知道吗？人家不嫌我残疾就不错了……哇哇……”
雪莲这么一哭，挠狗子真没了辙，只得说出了心里话：“士元是个好孩子，但他奶奶是个千年的老狐狸，大乔更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我和李国柱他们弟兄从小就不对付。他们从小背靠刘继仁那棵大树，从没把我这个泥里的孩子放在眼里……我发誓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来，不能让我的孩子再被人家看不起……”挠狗子说着说着破天荒地抽搭起来。
雪莲一看爹这副从没有过的样子，很是震惊，拿着手绢给他抹眼泪，不明原因的国泰眼泪汪汪地扑到挠狗子怀里。
“我这辈子对谁都狠，对自己都狠，唯独对你两个，我……”挠狗子搂着国泰，抹了抹眼泪：“我不同意这门婚事，是我看出了他们家的算计，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提亲，这不明摆着的事儿吗？这门亲事不是他们心甘情愿的，你要是嫁过去，能好受吗？甭说是你，你爹我也不一定斗得过喜老婆子！还有那个大乔，两口子打架搭上闺女命的，那是一般人家吗？比我狠多了！”
雪莲抽抽嗒嗒抹着眼：“爹，士元人仗义正气，和那些人有啥关系？再说我自己愿意的事儿，我不后悔！”
挠狗子见雪莲吃了秤砣铁了心，长叹一声，随她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