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士元今年过得很是滋润,每天晚上去刘明亮家看电视,白天就去学校睡觉。刘明亮他爹是卤猪下货的,虽然有钱但是不奸,他家院子里的人最多,尤其是夏天,满满一院子人。刘明亮和李士元最要好,李士元在他家就跟自己家一样。
老师向喜嫂子告状,说李士元在学校上课睡觉下课精神,但是也有优点:给同学拿纸壳子叠纸炮;同学跟他借钢笔水,人家借三滴,他给五滴;班里的炉子每天早晨都是李士元点火。
喜嫂子被臊得要钻地缝,为了让李士元收起心来按时完成作业,吃过晚饭喜嫂子早早就把大门锁了。谁知李士元把门槛给卸下来,从下面钻了出去。深更半夜下起了雨,刘明亮很够意思,找了个化肥袋子,把一只角塞到另一只角内,把李士元连头带身子扣起来。本来还在担心的喜嫂子,看见李士元披着化肥袋子回来了,心里的火“蹭”又上来……
《西游记》的播出真是万人空巷,老老少少抻脖子瞪眼恨不得跟着孙悟空一起腾云驾雾。李士元和刘明亮他们白天扛着自己做的金箍棒,到处除妖降魔,所到之处不是鸡飞就是狗跳。
更令人兴奋的是电影《唐赛儿》剧组来宛平镇拍剧,主要是取魁星楼的景。李士元这些小子们被选成群众演员,虽然没有一句台词,就是一帮人穿着剧组的衣服从魁星楼底下走过。中午每人一碗杂烩汤、两个馍馍,这碗汤足以让小子们记一辈子。
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来了播出,这帮小子不眨眼地看完,愣是没发现自己的脸,李士元硬说有个背影是自己。
听着歌做衣服已经成了小乔的习惯,《敢问路在何方》《想你的时候》《东方之珠》等歌曲循环播放。小乔整天在屋里做活,风刮不着雨淋不着,脸越发白嫩,身段越发妖娆,一家三口过得滋滋润润。铁蛋一闲下来就扛着儿子满大街逛,孩子也最乎贴他,夜里得铁蛋搂着才睡。文文气气白白净净的小儿,和铁蛋一比,一个牛奶一个巧克力。
今年物资交流会的歌舞团出现了转动的霓虹灯,舞台上最时髦的歌手们把今年的流行音乐唱了一遍,演唱次数最多的是《上海滩》《一无所有》,蒙古包样式的布棚里可容纳一千多人,里面有最忘我的歌手和最陶醉的观众,
今年的会上出现一种儿童玩具:照相机。一只眼趴在小孔处,大拇指一摁上面的摁扭,“咔”闪来一张孙悟空的塑料胶片,再摁一下猪八戒扛着铁耙出来了,实在太神奇了。铁蛋的儿子骑在他的脖子上,“咔、咔、咔……”西游记中的人物循环播放。
雪莲和胖丫一人花八毛钱买了一把银色小剪刀,竟然还能折叠,真是高科技啊!
物资交流会结束后,于结巴子家的闺女跟着歌舞团跑了。以至于以后物资交流会前,村委的大喇叭都得吆喝:“赶会期间看好自己的闺女,跟着跑了的,村委概不负责!”
“胡子婆生儿子了!”这一消息迅速传遍了大街小巷,挠狗子哽咽了,破天荒煮了碗挂面,荷包两个鸡蛋,给胡子婆端到床前。
挠狗子找到刘继仁想要入党,刘继仁只说考察考察,就把他打发走了。刘继仁知道这是一只虎,还是只饿虎,一旦找到合适的山头,那就是心狠手辣的山大王,自己在位一天就得压制他一天。刘继仁看好王爱军,这小子心术正,有本事,将来只有他能抗衡挠狗子。今年村委发展了预备党员,是王爱军,挠狗子恨得牙痒痒,但表面上啥也看不出来,笑容满面地去祝贺王爱军。
李国栋自从和大乔摊了牌,就以单位为家,实在想孩子才回家看看,晚上睡在李国柱的屋里,对大乔的几次示好视而不见。
今年春,青阳镇政府办公室来了个临时工,是个刚高中毕业的女孩子,叫麦淑萍,负责接电话。一张单纯干净的脸,明朗活泼的性格。党政办公室五六个职员,小麦唯独对写稿子的李国栋最有好感,喜欢看李国栋写的文章,能提出自己的意见,两人经常就某些文字探讨一番。
有次办公室只有他俩,小麦问李国栋怎么不回家,李国栋用沉痛的语气含着泪讲完了自己那不幸的的婚姻,还说自己如同行尸走肉,不知道未来在哪里。有了这次心灵的交流,两人开始无话不谈。
渐渐地,李国栋沉迷于办公室,脸色越来越暖。小麦递给李国栋一副手织手套,他当时没敢接,小麦白了他一眼:“这是我第一次织东西,你不要,就算了!”李国栋慌乱之中把手套装进口袋里。从这以后小麦开始到李国栋的宿舍给他洗衣服,关心他的日常生活。
李国栋第一次尝到心跳的滋味,眼光不经意间追随着小麦的身影,内心像随时要喷发的火山,稿子发表的越来越多,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儿!
腊月二十三,镇上的干部每人提着二十斤棉籽油放假回家。李国栋不回家,晚上在宿舍里倚在床上看书,别列气炉子烧得通红,炉子盖和肚子像要化了一般。
小麦骑着自行车,围着长长的绒毛围巾来了,眼睫毛上的白霜一眨一眨地。李国栋心中涌出一股暖流,忙让小麦摘了围巾,在炉子边烤烤。一会儿小麦就被烤得两腮冒火,如牡丹初放,又红又白,李国栋看呆了。小麦故意露出白白的脖子凑过去,让他肆无忌惮地看……李国栋的神志突然一下恢复正常,结结巴巴地别过头:“小麦,你是个好姑娘,你回自己宿舍吧……”
李国栋还没说完,小麦就上前搂住李国栋的脖子,贴着他的脸,喃喃自语:“俺等你离婚,俺等你……”李国栋毕竟还没修炼到高于人的境界,本能已似一头野兽无法控制……
一个年假,两人就腻在李国栋的宿舍里不出门,上班后风言风语传开了。郝书记找李国栋谈话,李国栋一口否认,只是说两人关系比较好。
郝书记敲敲桌子:“你糊弄谁呢?我走的桥比你走的路多,无风不起浪,你小子是拿自己前途开玩笑!”
李国栋在如来佛祖面前只能现了形,声泪俱下地控诉了一遍自己的婚姻。郝书记得知李国栋的大学梦断送在老婆手中,也动容了。最后,只是小麦被辞退了,不过作为个临时工她也不在乎,两人从地上转到地下,感情反而越来越浓!
刁玉娟转正后意气风发,买了台金龙牌落地电风扇,屋里顿时高档起来,一家三口躺在凉席上吹电风扇。刁玉娟对李国梁还是心存感激的,没了往常的冷言冷语,少有的温柔让李国梁那颗小心翼翼的心舒展开来。
大乔已不抱希望,只要不离婚,自己能守着两个孩子过下去就行。心已死,肉体还要继续,一心扑在打烧饼上,烟熏火燎中手脚越发麻利,脸色越发凛冽,语言越发泼辣,只是没有了女人的温情。
几个月前,小麦怀着五个月的身孕向父母坦白,爹娘都是中规中矩的庄稼人,自然是不能容忍,她爹打了小麦两巴掌,就要拉着她去引产。李国栋赶到跪在地上发誓,自己一定会离婚,敲锣打鼓迎娶小麦进门。在小麦父亲的震怒中,李国栋把自己放电影时攒的钱全放在桌子上,小麦父母知道生米已成熟饭,长叹一声,也就认了。
小麦一直藏在娘家,门都不敢出,这几天就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