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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乔心底的伤疤猛地被揭开，眼泪像决了堤一样，擦都来不及，她声泪俱下：“那时候年轻不懂事，看见别人家的活两个人干，俺家的活自己扛。他一回家就嘟囔着骂他，骂烦了，他就打俺，俺不吃气就打他，两个人谁都不服输，就下了狠手，他一脚把俺踹出去，俺倒地的时候正压着身后的闺女……她后脑勺磕在了门槛上……”说完大乔撕心裂肺地放声大哭，几个人手足无措。
走廊里来回走动的刁玉娟听到大乔凄惨无比的哭声，心里乐开了花。李国栋从这里走过，突然听到里面的哭声像是大乔，又见刁玉娟一脸得意的笑，他明白了：两个女人要联手毁了自己。他的脸不自觉地抽动两下，攥紧拳头，踉踉跄跄下了楼。
大乔好不容易平复下来，那人说：“我们只是在核实材料，不是故意提你的伤心事，不好意思！”
大乔抹了抹眼，沙哑着嗓子：“俺自己做下的孽与你们无关，谁写的举报材料？”
“这个不能和你说，这是规定，对于举报人要严格保密！”
大乔嘴一撇：“你们不说俺也知道，刁玉娟呗！”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那人说：“你不要胡乱猜疑，得有证据才行，这是要负责任的！”
大乔鼻子眼“哼”了一声：“俺虽然没文化，但不傻，俺闺女那件事记得这么清楚又会举报李国栋的也只有刁玉娟，还有……”
“还有啥？”
“李国栋和刁玉娟是仇家，刁玉娟这是栽赃陷害他！”
马书记沉思一会儿：“你有真凭实据？”
“刁玉娟原先是俺小叔子李国梁的媳妇，两人都是民办教师。有一年轮到国梁民办转正，他把名额让给了刁玉娟，刁玉娟转正后就去了宛平镇政府工作。她的生活作风俺就不说了，毕竟妯娌一场。刁玉娟转正后就不拿国梁当回事了，后来她的风言风语让国梁实在承受不了，两人就离婚了。离婚后，国梁辞了民办教师，去倒腾粮食，结果被人家骗了。碰巧81年之前参加工作的民办教师统一转了正，国梁心里一窝囊，就疯了！”
众人听着故事入了定。
“你们说这种情况下，李国栋和刁玉娟不是死对头是啥？男人有事他憋在心里，不好意思和娘们儿一般见识。刁玉娟就不一样了，她是个专用下三滥手段的人，恶人先告状。毕竟这盆子脏水泼在任何一个爷们儿身上，都说不清道不明，是不，爷们儿？”
面前的几个男人咧了咧嘴，互相看了看，就让大乔回去了。
刁玉娟兴奋地在楼梯口等着大乔：“咋样，二嫂？”
“你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大乔没让刁玉娟送，自己去坐公共汽车，还没出镇府大门，李国栋的桑塔纳在大乔身边停住，大乔一看快下雨了，犹豫一下就上了车。
车开到半路，雨“哗哗”地下起来，大雨点子砸得前玻璃“啪啪”响。
李国栋靠边停车，闭着眼倚在靠背上：“你咋这么狠呢？我上辈子做错了啥了？让我今辈子遇到你。今天上面来考察干部，刁玉娟和我是竞争对手，你给刁玉娟当枪使，这一招算是把我给毁了。”
大乔盯着看车玻璃上四溅的水花，两人不说话快二十年了，现在听他说话是这样的陌生，与自己心里的李国栋早就不是一个人了。自己这副农村大娘的样子，他连睁眼都觉得是多余，不仅凉从心里生。
李国栋瓮声瓮气地说：“纠缠了这些年，真没意思，你也后悔了吧，当初一刀两断多好！”
大乔强忍着泪水：“这车经常有女人来吧，咱两个究竟是谁对不起谁？”
李国栋睁开眼，呵呵一笑：“那是，还是年轻漂亮的女人，但不是你这种狠毒的女人，滚！”
大乔的心早已被磨得结了老茧，李国栋说啥她也不会痛，气势更是不能输，大乔一把推开车门，钻进了雨的世界。李国栋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这女人还是那块有棱有角的顽石，一点不减当年。李国栋一拍方向盘，脚踩油门就窜了出去，与雨中的大乔擦身而过，溅了她一身泥水，心中甚是痛快。
大乔被瓢泼大雨裹挟着，跌跌撞撞分不清方向，大雨点子砸得脸生疼。恍惚中自己曾经有过这样的感受，大雨中，怀里裹着玉瑶……想到这大乔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雨水流进嘴里让她窒息，原地打转转的她眼看要趴下。
这时，一辆四轮车过去了，车窗探出半个头来，车停了，里面的人冲她喊：“打烧饼的，快上来！”
大乔的眼被雨水淹的睁不开，里面的人又喊：“上来吧，俺赶集光去你家买烧饼的……”大乔顺着声音摸索着上了车，牙齿“嘚嘚”响，浑身抖个不停。
雪莲怀孕了，李士元乐得一蹦三尺高，雪莲过上了太后般的日子。西街孟氏牙科家的儿子娶媳妇，孟家是街上的首富，人们都去捧场。喜嫂子家自然是派雪莲去当代表，安排席面的人自然是把雪莲和娘家的婶子大娘安排一块。
老大春狗子媳妇坐上席，老二秋狗子媳妇从来不出来吃席，老四老五媳妇现在好得拧成一根绳坐侧席。雪莲虽然坐在席口，但婆家在街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腰板自然坐得直直的，又有孕在身，就懒地动弹，没给婶子大娘们倒杯水，只顾扇扇子。
另一个年轻媳妇起身给大家倒了一圈茶水，老大媳妇白了雪莲一眼，对年轻媳妇说：“刚子媳妇有劳你了，别看你年纪轻轻的，行事可周全了，现在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
老四媳妇看了老五媳妇一眼，两人“呼呼”直扇扇子。雪莲听着不顺耳朵，但是她现在懒得理老大媳妇，耷拉着眼皮扇扇子。老大媳妇自讨没趣，但不死心：“雪莲，你娘咋没出来坐席啊？你妹妹都三四岁了，领着出来吃席也见见世面。”
雪莲扇子一放，忽然睁开的两眼放出一道光：“哎呦，大娘，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副热心肠！好人有好报，我看给全子哥说媳妇的快上门了。给俺哥说，别挑了，都二十六七了，再挑就挑花眼了！”
老大媳妇的脸像被打了一巴掌热辣辣的，她脖子一扭，嘴巴一撇：“早晚就能找到合适的，街上没有耽误下的小子，你六叔快四十了也没耽误娶媳妇添孩子！”
老四老五媳妇眼看老大媳妇越说越不像话，要是打起来自己也跟着丢人，赶紧让老大媳妇吃瓜子堵住嘴。
雪莲涨红了脸，声音跟着变了调：“长辈要有个长辈的样子，嘴巴挨过一次打了，就是不长记性。老鸹飞到猪腚上，光看见人家黑。自家就那三间破屋，连个像样的买卖也没有，再说他算哪门子街上人？指望扛大个盖屋娶媳妇，做梦吧！我看还是等老了找个拖家带口的，连孩子也省下养了……”
没等老大媳妇跳脚挽袖子，雪莲就溜了。雪莲走后老大媳妇来了本事，不干不净骂起来。老五媳妇被周围的眼光盯得坐不住，用扇子捂着嘴压低声音：“大嫂，人都走了，你这不是大风道里骂聋老婆，自己找难受吗？”老大媳妇这才闭了嘴。
主家过来问士元媳妇咋走了，老四媳妇赶紧说，大热天的怀着孕娇气，回家凉快去了。主家给这桌倒了一圈茶水，让厨房里做个杂烩汤给喜嫂子送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