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罐子正要按手印,趁大家没注意,他老婆“噌”一下把文书抓过来。
“老金,这是闹的哪一出?”挠狗子生怕到手的鸭子飞了。
金罐子不知老婆葫芦里卖啥药,就没敢搭腔,他老婆把写好的文书“欻欻”几下撕碎了。挠狗子急了眼,一拍桌子:“金罐子,你耍哥几个玩是不?”
金罐子老婆豁出了胆儿,也拍一下桌子:“这房子是俺老两口的血汗,刚才刘队长说能拿到十二三万的赔偿,这还是保守数吧!有你刘大主任在二十万也不是没有可能,你们动动嘴就吃十几万,俺一辈子的血汗才给六万,欺人太甚!”
挠狗子狠狠瞪了刘队长一眼,他妈的,嘴跟棉裤腰似的,太松!刘队长吓得一激灵,把头埋进裤裆里。挠狗子先不管他,当务之急是摆平眼前这个女人。挠狗子的脸缓了下来,点上一颗烟:“老金,你跟嫂子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这是闹哪一出?兄弟我好心当成驴肝肺,不愿意这么办拉到,兄弟们,走!”装上钱就起身。
金罐子赶忙去拉挠狗子,挠狗子一伸手甩了他一个趔趄:“狗咬吕洞宾,兄弟不管了,这六万可是你自己弄飞的!”
金罐子老婆冷眼一瞅:“你那十几万也飞了!”
挠狗子被噎,恼羞成怒:“要不是看在你是个娘们儿的份上,我揍死你!”
“揍死我?我下了地,你吃了枪子也得跟着下地,咱俩还得见面!来,揍死我,我比你大二十多岁,值!”
挠狗子这才正眼看这个女人,胖乎乎的小矮个,就是一普通老妇女,没看出啥能耐。挠狗子正骑虎难下,王队长转了转眼珠子:“我和刘队长今天是来说事的,要是这么走了,显得俺俩没本事!来,都坐下,商量事商量事,有事就得商量着来!”
刘队长抬起头:“那是,那是!”
王队长把金罐子老婆拉到桌前:“嫂子,你嫌给的少是吧,你说个数,但不能漫天要价,那样非得鸡飞蛋打,你两家都赚不到便宜,让公家高兴!”
金罐子老婆见挠狗子又回来坐下,就知道是可以加价的,她还就是不说价。她把两口子怎么白手起家艰苦创业的血泪史说了一遍,声泪俱下,感天动地,金罐子也跟着抹起了眼泪。
挠狗子一眼看透:“行了,别演了,说个价吧,合适咱就干,不合适咱就散!”
金罐子老婆透过手指缝,见火候已到,狠了狠心抽抽嗒嗒地说:“全当破财免灾,俺就不计较了,一口价九万!”
众人愣住了,金罐子眨巴眨巴眼望着说话嘎嘣脆的老婆。挠狗子心想:“是个狠人,这个价正好卡在七寸上,不答应自己还不甘心,答应了多拿三万块钱,真憋气!”
一时间都没有说话的,金罐子老婆知道这个价格恰到好处,他们肯定还会打价,那就落一点点。
挠狗子歪了歪嘴,撇开她冲金罐子来:“爷们儿,马驾辕驴拉套,你倒是说句话!”
金罐子嘿嘿一笑,就是不说话。他老婆随手拍起裤脚的土:“甭管是马拉套还是驴拉套,辛辛苦苦大半辈子今天都便宜了它俩的崽儿!”
刘队长听着扎耳朵:“嫂子,话可不能这么说,按你这么说老五成骡子了。”
金罐子老婆拍着手哈哈大笑:“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挠狗子瞪了刘队长一眼,气得两眼翻白:“行了,别扯没用的,再落落价,你赚他也赚,要是不给面子,就别浪费口舌了。”
见金罐子两口子沉住气谁也不说话,王队长拐了个弯:“老金,你这房子成本多少?”
金罐子看看老婆,他老婆摸了下鼻子尖:“不加地皮,十六万,这是去年的价格,今年砖瓦水泥沙子都贵了,十八万也盖不起来。要是加上地皮,那贵得没边了,刘主任将来拿赔偿,至少得二十二万!”金罐子就佩服老婆说谎不打草稿的劲儿,全部成本刚刚十三万。
挠狗子马上打断:“不是我要,是老五要,你以为村委班子那些人傻啊,要多少就给多少啊,十三万顶破天了!”
金罐子老婆撇撇嘴:“这可不一定,那得看谁家的羊吃谁家的麦苗子!闲话不扯,你点上九万块钱,我们马上给你出字据,你们这些大老爷们都痛快点,别跟俺一个老娘们瞎磨叽!”
王队长呵呵一笑:“嫂子,你略微落落价,这不只是钱的问题,还有面子的问题,你说是吧!”
“行,落两千,八万八,发发发,多吉利!”
“八万六,又发又顺,更吉利!”挠狗子跟上了节奏。
“刘主任,你跟俺一个娘们这么算计啥,八万八就这么定了,少一个子都不行!”
双方僵持了中。
王队长冲双方一笑:“双方一凑,买卖成就!八万七,敲定!”
金罐子老婆,一脸吃了大亏的样子,带着哭腔:“你们一帮大老爷们合起伙来,算计俺一个娘们儿,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我做最后一次让步,八万七千五,废话不说了,一手交钱一手交文书!”
第二天,挠狗子提了钱,和金罐子办了交接手续,金罐子把房子卖给了老五。挠狗子让老五按照金罐子的文书,抄了一遍,把房子卖给了自己。老五纳闷:“这是为啥,哥?不管谁的房子赔偿的钱都是你的,俺就是个出头儿,咱哥俩还用写这个?”
“让你写你就写,你名下房子的赔偿款能有我名下的多?”
“嗯嗯,是这么个事!那当初金罐子把房子直接卖给你就是了,为啥拐这么大弯儿啊?”
挠狗子被问住了:“……咋这么多废话?我……我当村主任,我不得注意点影响啊?”
老五给挠狗子写完过户文书,摁了手印,回到家和老婆说起心中的疑惑。他老婆眼珠子一转:“还用想啊?肯定是怕你到时候不认账吞了赔偿款。”老五恍然大悟:“还亲兄弟呢,这么不信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