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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祥生回来的时候，铁蛋已经入土为安。他要去给铁蛋上坟，小乔说：“你既认了富人当爹，就和他没了关系，别去刺激他了！”
王祥生跪在小乔脚下：“娘，你不知道外面生活的艰难，当我快要淹死的时候，有人伸出手要拉我一把，我只能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我没有选择……你也要体谅体谅我啊，娘！”
“我体谅你，你咋不体谅他？你是他的命根子，从小你体弱多病，夜里咳嗽睡不着觉，他整夜整夜抱着你来回走……”
“娘，这些我都记着，我想等我站稳了脚好好报答我爹，谁知……娘，你跟着我去上海吧，我好好孝顺你！”
“我哪儿也不去，我得在这儿陪着他，这辈子只有他对我最好、最疼我，只有他！我却伤透了他的心，我对不起他，我得赎罪，我得一直留在这儿陪着他……”
“娘，我去给爹上坟，赔个不是行不，娘？”
“你凭啥身份去？除非你让孩子改姓王，孩子不改姓你哪有脸去见他！”
王祥生突然跳起来，咆哮道：“造成现在这个局面的是谁？是你，不是我！我爹是受害者，我更是！我为啥不愿回来？我小时候差点被这里的唾沫星子淹死！你不知道别人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你，话里话外地笑话你是啥感觉，我知道！我现在还经常梦到……”王祥生一腚坐到地上嚎啕大哭，他要把这些年隐忍的泪水统统倒出来……
王祥生走了，带着对小乔的怨恨。小乔仿佛老了几十岁，她想不明白，这辈子除了铁蛋，凡是认识的人为什么都怨恨自己，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失败……老天早早地收了铁蛋，大概就是对自己的惩罚。
小乔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大院子，夜里吓得睡不着觉，一闭眼就是王老栓两口子、挠狗子、还有大乔死去的孩子，唯独梦不到铁蛋。她一整宿蜷缩在墙角不敢闭眼，心里呼唤着铁蛋：快回来吧，铁蛋！他们都来欺负我……天亮后她才敢打个盹，才几天的功夫小乔就满脸黑黄，走路发飘。
乔大官儿来看小乔，发现她精神有些恍惚，一会儿说东屋有动静，一会儿说西屋有人，配上那煞有介事的表情，让大官儿后背发凉。乔大官儿知道她从小胆子就小，一个人守着这么多的空房子，吓出了毛病。晚上，乔大官儿给小乔做了顿热乎饭，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大官儿的眼眶发酸：“二姐，你慢点吃，今晚上我陪着你，你甭怕，有我呢……”
夜里，乔大官儿看着小乔睡着了，她乱蓬蓬的花白头发，嘴角流着口水打着鼾。乔大官儿迷迷瞪瞪正要睡着，小乔一声惊叫，吓得他一激灵，小乔瑟缩着蜷在墙角，瞪着一双惊恐的眼，在乔大官儿的再三安抚下才渐渐睡去。
乔大官儿知道自己这么陪着她也不是长久的事，就拜托王忠良把小乔家的门面房给租出去，钱多少都行，只要能有人和她做个伴。王忠良摆摆手：“好地段的门面房都租不出去，更何况她那地方，不是钱的事，是没人，人都跑县城去做买卖了，要不就去大城市打工，这街上不是从前了！”
王爱军知道后让小乔去敬老院干服务员，原先的敬老院搬到了县城，早就没人了，房子都倒了。七年前王爱军出钱在原先的位置建了新房，雇了服务员，收留了一批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和残疾人。
真应该感谢党的好政策，这些人都是低保户，国家一年给他们发近万元，又给盖了新房，还有国家干部定期上门慰问，使他们的物质生活得到了保障。那些生活不能自理的人都愿意来王爱军的敬老院，一日三餐能吃上热汤热饭，有人打扫卫生洗衣叠被，打针吃药也方便，更重要的是有人陪，有一起晒太阳的伴。王爱军说：“国家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精准扶贫，我们有能力的人也要出点力，做慈善方便了他人，净化了自己！”
小乔领着一个月两千八的工资在敬老院干服务员，今天照顾的老人明天有可能就走了，迎来送往中，小乔渐渐心生怜悯。她以前爱干净，见不得脏东西，现在给不能自理的老人清理身体，实心实意不怕脏不怕累。
干完活，小乔就去铁蛋的坟头转转，铁蛋的贫嘴，铁蛋的烤地瓜，铁蛋的一举一动……想着想着小乔不由自主地笑了，絮絮叨叨跟铁蛋说个没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