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梁娶了媳妇,住三间南屋,虽有些阴冷但也算宽敞。两口子在家吃饭睡觉,早晨骑一辆自行车上班,日子过得也算潇洒自在。刁玉娟是个活眼皮的,在喜嫂子面前手脚勤快,干活麻利,喜欢在代销点帮忙,脑子也好使,一来二去竟记住了各种货物的价格,只是喜嫂子怕耽误刁玉娟工作不让她来帮忙。
大乔扎着围裙打烧饼,身子一点也不显,刁玉娟来到吊炉旁转悠,拨了拨烧透的桑根,搭讪道:“二嫂,拼音你学得咋样了?”
“俺可学不会,再说学拼音有啥用?还不如直接认字好,俺一天认仨字,都认好多了。”
“哈哈……二嫂,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啊,你说鱼啊,这字俺认得,你二哥教过俺,鱼肉米面俺都认的。”
刁玉娟笑得地动山摇草木弯腰,:“你……你太可爱了,二嫂!哈哈哈哈……”
“啥爱不爱的,你们这些文化人,说话带拐弯的。”
“二嫂,你还不如咱娘文化高,你要加把劲儿啊!”
“俺哪能和咱娘比?咱娘干啥都行,你二哥拿回来的报纸,咱娘都能看懂。”
“二嫂,咱娘对你好不?”刁玉娟眼珠子一转。
“好,咱娘心眼好,对谁都好!”
“打烧饼挣的钱,你拿着还是咱娘拿着?”
“当然是给咱娘拿着,俺拿着干啥?俺又不会当家,咱娘拿着俺花多少给多少!”
“呵,我说呢!”
“啥啊?”
“有你这样的儿媳妇,啥样的婆婆都好当!”
宛平大集,小乔在布市支了个小摊子,上面放着皮尺,赶集的一看就知道是收衣服的裁缝。一妇女拿来块涤卡布,问做条裤子多少钱,一般行情是五毛,小乔才开始收活,就说四毛。妇女相中了价格又怕新手做不好,再三试探小乔的手艺。
妇女正犹豫不决时,刁玉娟走过来:“小乔,上次你给俺做的褂子可合适了,今天再扯块裤料子,还得让你做!”妇女一听褂子都能做好,裤子就更不用说了,放心地把布交给了小乔。
这是小乔接到的第一桩生意,格外高兴,对刁玉娟很是感激。小乔和刁玉娟是同一个月结婚,都是小儿媳妇,住的都是偏房,有共同语言,很快就相好起来。
“你咋出来收活了?家里那一套还不够你忙的吗?”
“家里那些活俺就是累死也干不完,在俺婆婆眼里大儿媳妇是娘娘,得供着;小儿媳妇是使唤丫头,累死活该。”
“咱都一个样,俺婆婆眼里你姐姐大乔才是自家人,对俺客客气气的,总是隔着一层。俺好心去代销点帮忙,被她当贼一样防着,好像俺要夺她权似的,还说好听的怕耽误俺工作,在她眼里连那个不出门的疯媳妇也比俺亲。”
“俺不受待见,俺知道为啥,俺娘家和人家的娘家,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俺娘家只陪送了一台缝纫机,还把彩礼钱都扣下,俺婆婆话里话外不知敲打俺多少次了。俺能说啥?只能装聋子呗,俺出来收活就当透透气吧!现在俺一进那个家门,心就揪得厉害,俺婆婆不如你婆婆有担待,啥话直接说,让人下不了台。”
“你可别说这个,俺婆婆玩儿你婆婆仨都没问题,属于吃不了亏还占理的那种,这种才难治来。她才不会跟人吵来,但让你说不出来道不出来,肠子痒痒还挠不着,憋死我了!”
“这样啊,这也比天天甩到你脸上的强,不把人踩到泥里不散伙。”
“你家铁蛋呢?他对你挺好啊,你得给他说说,让他给你出气。”
“唉,不用俺说,一开始他就看出来了,每次吃了饭都是俺刷碗,后来他就抢着刷。俺婆婆心疼儿子,她夺过碗,一边刷一边指桑骂槐。铁蛋回了她几句,两人就叮当起来,俺婆婆躺在地上打滚着哭,说铁蛋娶了媳妇忘了娘,都是媳妇从中嫁祸的。俺这不才出来收活干,耳朵根子清静清静,回去就躲在小屋里不出来。”
“铁蛋真疼你,和你一条心,吃苦也甘心,俺那个啥也看不出来,你给他说,他还说俺事多,你说气人不气人,光长了个人牌子,四六不懂!”
“唉,都够呛,啥时是个头啊?你们是文化人还能去上个班躲一躲,俺咋治啊?”
“你是想躲,俺不想躲,俺为啥要躲?家里俩挣钱的买卖,尤其是代销点,俺婆婆一个人都忙不过来,一天得挣多少钱?俺两口子每人每月才二十块钱,不够塞牙缝的。就是分家这俩买卖也有俺的份儿,这个家的买卖没谁的,也不能没国梁的,一辈子靠谁过日子没数吗?没有国梁,她能开代销点?老大老二能有那公差?”
“……玉娟姐,小声点,这种话哪能摆出来说呢?说了脸就撕破了!”
“俺知道,不敢说俺憋得慌,这不才跟你说嘛,不到万不得已,俺才不说。”
这时来了俩大姑娘,要做褂子,刁玉娟忙给她俩推荐最新款式,还夸了一番小乔的手艺,两人痛快地定下了,小乔对刁玉娟既感激又崇拜,两人约定有啥话大集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