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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氏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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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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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来缘往》连载

第一十四章 分配有别

皴裂的皱纹爬满了芙蓉树的身躯,伸展的嫩叶垂到很远的地方,满树的花朵,像夏天的烈焰,在风中涤荡着。

他们骑着车子,到了门口,随着来来往往的学生,进入校园,范金红从来没有感到这么无聊无助,内心空落落的,曾经的小学老师,瞪着迷茫的大眼,伸着脖子,从林荫下走出来。

“老师,你在这里?”

“我也是刚到。”

“老师,你顶什么课?”

“小学英语。”

“老师,听说,今年往农村分配吗?”郭晓文插着嘴。

“好象是,不确切。”

“老天保佑,千万别把宋新才分到农村去。”宋新才笑着,双手合十。

“我有可能。”范金红自言自语,脸上露出了难看的脸色。

“我也有可能,”郭晓文闷闷不乐地扔出了一句,“我几辈子都是农民。”

中心校的会议室里,黑板上红笔写着,听从领导,服从分配,一颗红心,两种准备,镶着黄色的粉边,看上去惊奇艳丽。

上了岁数的校领导,瘦长的脸上,挂着老花镜,宽松的镜架,耷拉到肥大的鼻尖上,透过眼睛上方的空隙,扫视着会议室,扶着眼镜框,咳嗽一声,拖着长长的嗯嗯声,像是没有处理明白嗓子内部的问题,郭晓文心内有一种莫名的厌恶,肚子有种上涌的感觉。

领导终于从嗯嗯的嗓子里,拉出了几个字,开始讲话,“根据上级讲话精神,照顾偏远农村的分配指导原则。”

“坏了,我家离中心校远。”郭晓文内心咯噔一下。

“我也是。”范金红随了一句。

“我离中心校近,就怕把我分下去。”宋新才用眼角瞅着他俩。

“你们分下去都好办,我一个女的,分下去,怎么办?”田春霖柔声细气的。

“今年分来四位老师,分配如下。”

他们伸直着脖子,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脸上的表情各异,有直直地瞪着眼的,有惊恐地皱着眉头的,有红红地闭着嘴巴的、、、

“郭晓文,岭南学校。”

他的脸唰的红了,不自然地站起来,点点头,他知道,那是一个单人点,一个寡妇教着几个年级。

“宋新才,镇北初中。”

宋新才微笑着,站起来,摆摆手。

“范金红,岭北学校。”

他笑着,环顾左右,微笑着站着,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嘴巴不能张的太大,扁平地开裂着,像开着嘴巴欢叫着跑着的老歪。

“范金红,岭北学校。”校长拖长了音调。

“农村。”范金红的脸红了,慌乱地站起来,急匆匆地点头,硬邦邦地坐下,身后的桌子咣的响了,校长抬起眼,接着下垂着。

“田春霖,中心校小学。”

“随缘了。”她微笑着,站起来,摆摆手,像凯旋的胜利者的旗子。

“完了,这辈子。”郭晓文自言自语。

“上的什么学,去农村。”范金红感觉落差太大。

四人推着车子,走到门口,站在树下,没有说话,也没法说话,两个人在镇上,两个人在农村,老芙蓉树洒下的阴凉,耍弄着四个人的内心,有人惬意,有人忧愁,站在此地,就此别过。

“晓文、金红,我和春霖分得好点,你们在农村,不是很远,还是经常见面的。”宋新才脸上挂着丝丝的微笑,抿着嘴,又不敢开怀的畅笑,自己算是达到目的了。

“是呀,毕竟在一个镇上。”田春霖的圆脸上,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像春风,眉儿眼儿嘴儿鼻儿都显着笑。

“以后还到小饭馆坐坐吗?”范金红看着三人。

“当然坐坐。”宋新才哈哈笑着,这回大笑了。

“我们一个镇上,有事情互相联系呗。”田春霖流露着兴奋的神情。

“谢谢你,春霖。”郭晓文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她。

“从今天以后,我们就要各奔东西了,是不是去坐坐?”宋新才提议。

“当然好。”范金红附和着。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爸说,上边政策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田春霖笑着,话语像一阵风过去了,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响,从贫穷过来的人,不知道怎么富裕。

“是吗?”范金红疑惑着。

“怎么富?”宋新才一本正经的。

“傻老爷们,就是搞经营呗,”田春霖瞪着眼睛,“不说了。”

“什么是经营?”范金红不解看着他。

“说你傻,就是傻,经营就是做买卖,”宋新才解释着,“我爷在集上收购小死猪挣钱。”

“啊?”范金红张大嘴巴。

“我没有胃口。”郭晓文低着头。

“你们坐坐吧,家里有点事情,我先走了。”田春霖骑着车子,像一朵蝴蝶飞走了。

范金红摁着大金鹿的铃铛,滴铃铃地响个不停。

“就知道是你个坏蛋。”她回过头,微笑着。

“晓文,坐坐吧。”范金红挽留着。

“晓文,坐坐吧,买卖不成仁义在吗?”宋新才笑着。

插好车子,走进饭馆,冷清的饭馆,几张桌子寂寞地排列着。

“老板,今天算我的,来两个荤的,两个素的。”宋新才大声嚷着。

“好嘞。”

“老板,墙角靠窗户的桌子,每周六晚上,我们包了。”范金红走进墙角。

“知道,不是早就说好了吗?”

“做买卖不就是投机倒把吗?”郭晓文迷惑着。

“那是过去,你们没有看见我父亲和那帮子收购死猫烂狗的,是一帮子人,统一收购,统一买卖,不分贡献大小,统一分成。”宋新才解释着。

“我们上学后,又分到农村,这个城镇户口?”郭晓文闷闷不乐。

“晓文,别考虑了,考虑也解决不了问题了。”范金红劝解着。

“菜齐了。”老板端着船盘走过来。

“晓文,喝点什么?”宋新才看着郭晓文。

“什么也不想喝。”

“来杯白的,管他的。”范金红嘟囔着。

“晓文,要不,来点啤的?”宋新才给范金红倒满白酒,眼睛看着他。

“不不。”

“我来点啤的。”宋新才拿起啤酒瓶。

“给老板倒上,老板,陪着兄弟喝杯白的?”范金红招呼着。

“好嘞。”老板走过来。

“老板,问你个问题?”范金红笑着。

“我喝酒一般不回答问题,除非与酒有关。”

“老板,与卖酒有关。”

“什么事?”

“老板,什么是经营?”

“这件事,太简单了,一口闷掉,告诉你。”老板端起酒杯。

“闷了。”他和老板爽快地碰着杯子。

“经营就是四个字,挣钱?折本?”老板哈哈哈大笑。

夜晚,窗户射出淡白色的光芒,偶尔传出了几声尖利的犬吠声。

迷蒙的夜晚,郭晓文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他不知道以后的路怎么走,从农村出去又回到农村,农业户口变为城镇户口,在农村的城镇户口,让农村人不理解的城镇户口,他无力改变眼前的现实,骑着车子走出村庄,沿着田埂,晃晃悠悠地来到田春霖家的门口,停住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里,下意识地伸出手,准备敲门,忽然停住了。

他缩回手来,想起了在学校的暗号,回到墙边,朗诵着泰戈尔的诗歌。

“白日已过,暗影笼罩着大地,是我到河边汲水的时候了。”

他静静地等待着下一句,轻轻地呼唤着,下一句终究没有出现,“呼唤我到暮色中来。”

“怎么这么几颗星星?”他失望地仰望着星空。

“那颗最亮的星星呢?”他在墙边来回走着依着墙壁。

堂屋门吱呀的一声响过,“白日已过,暗影笼罩着大地,是我到河边汲水的时候了。”他静静地站在原处。

“呼唤我到暮色中来?”他等待着下一句。

他听见院子里有倒水的声音,甩甩手,走到车边,骑上车子邋遢地走了。

来也想,去也想,不晓得,暗影来也,一片迷茫茫。

母亲房内的灯光亮着,堂门敞着,父亲端着铜盆走到院子中央,泼水。

“哥,你回来了?”郭世文走出门口。

“家里怎么还不熄灯?”

“哥,我去找赤脚医生了,娘又喘不开了?”

“医生来了吗?”

“马上,在老刘家挂吊瓶?”

后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转身看着。

“晓文,回来了?”医生寒暄着。

“哥,你过来了?”

“你娘的病就是这样子,注意点,及时给老人捶捶脊背,别憋死。”

“谢谢,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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