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用户
大夫办公室拥挤着几个着急的面孔，大夫坐着，站着的宋老师漠然地释放着无神的光泽，教导主任讪讪的，前凸的脑袋，对准着大夫的斜上方。
“给宋老师吃上药？”大夫伸手一指， 护士领着回到了病房。
“大夫，宋老师怎么样？”
“不怎么样？”大夫的表情有些严肃。
“严重吗？”
“可能受过刺激，回去静养一段时间，在医院住，就是吃点镇定药，打点镇定剂，宋老师这种情况，最好到精神类医院看看？”
“我明白了，宋老师是刚刚分来的青年，还没有对像，希望你能保密。”
“肯定。”
“他谈了个对像，剃头挑子一头热，女方结婚了。”
“怪不得，净说些没有边际的话，要不行，先回去静养一段再说？”
“谢谢，大夫。”
小河缓缓地流淌着，欢腾的禽鸣，热闹地袭扰着河边的绿树，宋新才在两位老师陪同下，走到熟悉的家门口，父亲拿着扫把，弓着腰，低着头，扫着肮脏的地面，熟悉的场景，唤醒他脑中深层次的记忆，眼眉一挑，两眼放光，两位老师左右夹着，走到父亲跟前。
“大爷，宋老师喝点酒，醒来后，领导说回家住几天。”一位老师搪塞地说着自己也不能理解的话，给另一位老师递着眼色，准备随时抽身。
“没有什么事情吧？”老人看着儿子。
“没有没有。”另一位老师赶紧补充。
“大爷，我们回去了。”
“不进屋喝点水了？”
两个教师转身，摆手，大步跳过门口的小河，小跑着奔着斜路去了。
“新才，到屋里去歇歇？”父亲轻轻地问着。
河边大鹅伸着脖子，恼怒地站着，一只鸭子突然跳出水面，伸展着翅膀，奔向远方。
他脱掉鞋子，挽起裤腿，朝着河里走去。
“新才，你要干什么？”
“捉鱼。”
“有什么鱼，小孩子捉鱼，这么大了，还捉鱼？”
他赤着脚，半低着头，趔趄着身子，下了河。
大鹅、鸭子扑楞着翅膀，欢叫着。
落叶漂在水上，向着下游散去。
玩累了，他坐在门口的小桥上，看着水中嬉戏的大鹅鸭子，捡起石头，朝着河中扔去，大鹅鸭子嘎嘎叫着，飞散着，母亲从院子里跑出来，向四下里张望着。
“人呢？新才，看见偷大鹅的人了吗？”
他哈哈笑着，笑得前仰后合。
“这么大了，还不正经？”母亲笑着回屋。
再次拾起石头，扔向大鹅鸭子，河中一片欢腾，扑腾扑腾的水声，传到很远的地方，母亲走到他身边，发现一堆堆的小石子。
“多大了，才会开玩笑？今天星期几？孩子都上班了？”母亲生气的。
“上班了？”他笑着叫着，伸着胳膊，一溜小跑来到学校，大铁门锁着，用手拽着大铁锁，咣咣咣的，拍打着大门。
“开门？”
“宋老师，你回来了？”门卫伸着头，弯着腰，开着铁锁。
“我来上班呀？”
“你好了？”
“我好什么？”
“没有什么？”门卫疑惑地摇着头。
走进大门，碰见了理化组组长鹿老师，秃发的前额下一脸惊讶。
“新才，你回来了？”
“鹿老师，我要上课呀？”
“新才，上课吗？先不用急，先回去歇歇？”
“我歇歇，学生怎么办？”
“你的课，教导主任已经安排了，有人上了。”
“有人上了？”
教导主任拿着课本，路过这里，眼镜滑过鼻梁差点掉在地上。
“主任，我的课？”
瞅着四下没人，教导主任拉着他，通过花坛的碎石小道，来到门卫处，硬拽着来到里屋，神秘地盯着他的眼睛看着。
“新才，课不要紧，重要的是把病养好？”
“我有病？什么时间得病了？”他反驳着。
“我不是说你有病，而是说你最好在家养养？”教导主任挑选着合适的词语。
“我为什么在家养？”
“老王，”主任对着门卫，“给宋老师弄点水？”
宋老师能喝水的消息，已经传遍学校，老王拿着暖瓶倒了满满一大杯水，递过来，他看着神秘的他俩，突然哈哈哈地笑起来。
教导主任、老王憋住气，不敢问，也不敢笑。
“新才，经过学校研究，你的工作随便？”教导主任清着嗓子，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词语。
“主任，教学工作怎么能随便呢？”
“我这个意思，你在大门上，和老王把把大门？”
“主任，我上了两年师范，为了把大门？”他哈哈笑着，“开国际玩笑。”
“这是领导关心你。”
“宋老师，大门的位置非常重要，比顶课重要，顶课是一个班的事，大门是全校的事，涉及全校的安全，万一歹徒来了，我们战胜歹徒，就是第一功臣。”门卫满脸堆笑，配合着主任。
站着没有说话，眼睛盯着远处的蒜地，地上起跳着一只饥饿的小鸟。
“老王，好上看着宋老师，不准他随便走动，你和宋老师要坚守岗位。”主任扔下一句话走了。
“好。”门卫嘶哑的声音。
太阳暖洋洋地升到空中，枝杈掉光了叶片，光秃秃的，孤独的阴影洒在地上，成行的蒜地里，躺着一个人，教导主任从远处走来，瞟着蒜地里黑乎乎的，那是什么？
“老王，老王？”教导主任对着大门口。
“什么事？主任？” 老王应声走出来。
“蒜地是什么？”
“宋老师？”老王悄悄地走过去。
“啥事？老王？”他抬起头。
“走，要睡觉，到屋里去？”
“这里暖和。”
“走走走走。”老王扶着，来到了传达室。
“老王，什么在蒜地里？”教导主任透过窗户，大声问着。
“一条狗，我赶走了。”
“啊，就这样，老王，不准传出去，是条狗。”
“知道。”
教导主任骑着唱着小曲的老车来到宋新才家，告知儿子的情况。
“新才由于特殊原因，身体受了刺激，现在不便于在学校，最好在家里静养，你们两位老人，最好能给新才看看，到底什么原因？”
“好好。”父亲发红的脸上，显着木讷。
“新才刚刚上班，得病，最好不要让他外出，知道的越少越好，为了他的将来。”
父亲不住地点头。
“我走了，关于新才的健康问题，我随时来，随时联系。”
“麻烦你了。”父亲眼里含着泪水。
天刚蒙蒙亮，腾腾腾的声音，门口的老榆树下，沉闷地响着，露水沾湿了晴朗的早晨，门口无奈地停着一辆拖拉机，父亲好不容易把他拽出来。
“新才，咱们去你大姨家出个门？快上车？”
“上什么车，我骑着车不行？”儿子倔强的声音。
“坐着拖拉机方便。”
“坐拖拉机不得花钱吗？”
“花什么钱？人家顺路。”
“啊。”
他扒着车帮，上了车，父亲的眼光里，含着心痛，含着不忍，明显地感到身体无力，父亲柴禾一样的手指，扶在他的后背。
嘟嘟嘟。拖拉机响了，烟柱冒向身后，插向了小路。
鲜活的早晨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