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破旧的单车,二八弯把二八平把,吱吱嘎嘎地驶入镇上商店,他陪着她,她一点没有征兆地考走了,幼儿教师,不管什么教师,令人振奋的事情,拿着户籍介绍信,转移户籍关系。
“准备买点什么?”他重新审视着,瘦长的黄脸撒着点点的茶叶末,说不定隐藏着诸多福气。
“买条裤子,其余的都办齐了。”
俊俏的小姐坐在柜台里,灵活地游动着粗粗的棒针,编织着喜爱的丝巾。
“同志,过来,看条裤子好吗?”他招呼着。
“看好了,再叫我。”
“哎,服务态度,真是。”
“同志,过来,看中这条裤子?”她笑着。
“哪条?”针线啪的拍在柜台上,不情愿地挪着脚步。
“那条蓝色的?”
“那是男式的,女式的在这边?”服务员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那再看看?”
“看好了,再叫人?”不满意地嘱咐着。
“嗯。”
“什么态度?”他撅着嘴。
“你态度好,你卖?”
“好了,我们错了。”她连连认错。
“没有钱,还装。”
她低下头,脸上的茶叶末,泛着羞涩的红润。
愉快的日子,不知不觉逝去了,入学的时间到了,铺盖卷简简单单地弄好了。
雪白的的确良衬衣,插进蓝色的衣裤里,王晓丽一身轻装,出现在丁雪茄的门口。
“哎呀,雪茄,你可是给我们幼儿园争光了?”
“谁和谁呀?”丁雪茄笑着,她们同岁,同一个幼儿园,王晓丽是院长,原本幼儿老师考幼儿师范,没有丁雪茄的份儿,下来一个名额,照顾院长的,王晓丽心思,考幼儿师范,纯属想想,鲤鱼跳龙门,那么好跳?农村户口转为城镇户口,想想可以,要真做,骗鬼去吧?名额来了,她毫不犹豫地让给她,让这个茶叶末,损失路费加上报名费吧。
全村大跌眼镜的,丁雪茄考上了,她怎么考上了?王晓丽拱破脑门,也找不出答案。
“准备好了吗?”她习惯性地问着。
“准备什么?农村孩子,又不是出嫁?”
“出嫁?出嫁男方帮我们准备呀?”她笑着。
范金红背着绿色的挎包,迈进大门,看见杵在院中的我心里,脸不自然地红了。
“晓丽,你也在呀?”
“范金红,你的兜里盛着什么?鼓鼓囊囊的,不是情书吧?”
“不是,我的手绢。”他的脸更红了,其实她知道他的肚子里有几根花花肠子。
“你怎么知道她要走了?”
“这么大的消息,天下人都知道。”
“范金红,你就是个馋猫,哪里有腥你往哪里去?”
“丁雪茄,”他走上前,“准备好了吗?”
“谢谢你,准备好了。”
习习的凉风吹拂着水边的芦苇,苇絮起伏在河面上,跳跃着的河面闪烁着鱼鳞般的微光,成群的野鸭叫着,窜上蹿下。
他俩推着车子,走在水边弯曲的土路上。
“雪茄,你看,那是什么?”她顺着他的手指,远处的两个水鸭子,在水中嬉戏着,游玩着,她的脸唰的红了。
“范金红,你有没有正事?”
“多好的一对呀?”
“走,到前面看看。”
倏地,一只受惊的水鸭子,嘎嘎叫着,飞起来,另一只跟着飞起来了。
“走,雪茄,我们去那边看泉子去?”
走下斜坡,草丛中一只受伤的野鸭 ,蹲着,蜷缩着。
“金红,快看,另一只野鸭在一旁守着呢?”
“纯洁的爱情,野鸭的世界里,你知道,哪只是公哪只是母吗?”
“范金红,越说越不正经了。”
“有科学道理的,漂亮的是公的。”
机会对于每个人都是公平的,都想跳出农村,由农业户口转为非农业户口,男的想找个非农的女的,非农女想找个更好的非农男,情理之中吧。
他俩走进了生病的张老师家,他躺在炕上,脸上发黄,身体虚弱。
“雪茄,你考上了,我替你高兴。”
“谢谢,老师。”
“毕业后,也是国家户口了。”软弱的笑。
她微笑着,点点头。
“金红,吃国家粮,铁饭碗,旱涝保丰收,别辜负学生。”
他望着老师虚弱的身体,满含期待地抱着双拳。
“金红,有什么打算?”
“教育难,教师难,改革开放,臭老九的帽子摘掉了,可是,现实中的帽子不好摘呀。”
“雪茄,你有什么打算呀?”
“老师,我想不那么远。”
“教育拨乱反正,刚刚起步,需要你们。”
他俩点着头,会心地笑了。
周末总是来得太快,宋新才插好车子,坐在桌前,看着半死不活的饭馆,心中涌出无限感慨。
“老板,你这个饭馆,能挣出吃来?”
“混日子呗,干什么好呀,倒空卖空好,得有门子呀,平价化肥和高价化肥,一袋子差四十多,你们一个月的工资,有门吗?没有吧。”
“是是。”他点着头,“我的老辈子,都是正儿八整的农民,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到哪儿捣捣去?”
“先看看形势,混日子呗?”
“老板,过来,今天我和你打个赌?”
“赌什么?”
“通过铃声听出我的两位同学,我请你酒。”
“好嘞。”
长长的铃声,携着清脆,传进屋内,有点哏有点狠,老板摇着头。
“老板,快说?”
“二八弯把大金鹿。”老板笑了,破旧的老金鹿,谁不晓得?
“谁在说我?”范金红闯进来。
“还真有你的。”宋新才竖着拇指。
“剩下的不用猜了吧?” 老板笑着。
“不用不用,还剩一个,再猜,就是侮辱你的智商了。”
同样清脆间隙较小的滴铃铃的声音,随着一起一伏的爽快的空气的压缩,震动着他们的神经。
“二八平把。”老板高声嚷嚷着。
“抢答正确。”宋新才附和着。
“傻子也知道,就一辆了。”范金红嘲讽着。
“谁说我的坏话?”郭晓文踏进屋里。
几个人哈哈地笑着。
“我要宣布一个消息,我要结婚了。”他双手合在一起,捧在胸前。
“和马丽雯吗?”宋新才提醒着。
“不是。”
野外的生活美好而且饶有情趣,深秋,成熟的季节,不该成熟的,应该成熟的,都在赶着趟,走在晚秋的路上。
一辆单车,歪歪扭扭地骑行在高耸的玉米间的狭小的空隙里,后座上载着开心的她,脑袋藏在温暖的脊背上。
“玉米到了最好吃的时候了。”他看着苍老的玉米叶。
“走,到我的自留地里,掰玉米煮着吃。”她笑着。
他们沿着沟边深一脚浅一脚地挪着。
“看,野枣树?满树的野枣呀?”
“野枣是一副中药,听老人说,我们这里有一千多种中药呀。”
“主要什么作用?”
“治疗失眠症的。”
自留地里,玉米歪着脑袋,挺喜人的。
“看,晓文,正好吃呢?”
“快熟了,有点可惜?”
“可惜什么?早吃也是吃,晚吃也是吃,孩子不是馋吗?”
“这叫大人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