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梦,在晨曦中吵醒,喜鹊站在高高的柳树梢上,翘着尾巴。
她早早地来到门口,望着小路的尽头,熟悉的影子趴在二八车上,疾疾而来,像个憔悴的老头,又像做贼似的,径直来到太阳灶旁,停住了,她转身,跟在后面。
路面上留下了嗒嗒嗒的沉闷声。
“昨天晚上,在家里,过得愉快吧?”明知故问的声音。
“还行吧?”低着头,敷衍着。
“昨天晚上,回家了吗?”添加着责备的语气。
“嗯。”没有底气的声音。
“怎么有人说,你骑着车子向西去了?”
“你跟踪我?”他抬起头。
“我是你什么人,我跟踪你?”
“我去给鹿兰兰辅导了?”
“你去辅导,为什么不说实话?”
他没有说话,径直走向办公室门口挂着的钟,拽着微风吹起的细绳,当-当-当,浑厚有力的钟声传遍校园,摆脱她最好的办法是尽快地进入教室。
“同学们好。”
“老师好。”
“现在背诵课文《七律长征》。”
“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
该面对的事情,终究要面对。
饭桌上,炒着大白菜煎豆腐,还有一碗辣菜疙瘩,三人坐在桌前,他和她,相对无语,像陌生的人。
“娘,昨天晚上吃窝窝头,郭叔来就吃馒头,多吃点。”
“大小,多吃点?”他的脸红了。
“真香。”大小拿起馒头吞咽着。
“马老师,谢谢你。”拿着馒头,看着碗里的菜。
“一个锅里摸勺子,谢啥?”
“郭叔,我娘蒸的馒头,好吃吧?”
“好吃。”
“那你也多吃点?”
“嗯。”
“郭叔,昨天晚上你吃的也是窝窝头吗?”
天不知不觉地暗下来,他站在柳树下,望着藏在丛中的鸟窝,鸟儿站在周围高扬的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叫着。
车子插在一边,她从后面追上来,扶着前把。
“黑天了,又要走?”
望着远处,内心像砸碎的五味瓶,迈出的步子,撒出去的水,怎么处理。
“我知道我们娘俩恋不住你。”脸上的泪珠爬到了颧骨。
“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他也泪眼婆娑,“就是去辅导?能不能想的单纯点?”
“你有没有别的意思,我不想知道,我就不想让你走?”
“理智点,真的没有别的?”他攥着她的双手,拥抱着,夜色暗下来,声音寂静下来,他闭着眼睛,“我想、、、”
“别哭。”
“你真忘了那些夜晚?”
“没忘。”
“别哭,给我点时间,别皴了脸皮。”他笑着,那声音,变了味道。
嚷着,叫着,卖着,拥挤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的看客,这就是乡村集市,集市两边,摆满了货摊,土产杂品,琳琅满目,卖鸡蛋的,卖花生的,卖鸡鸭鹅的。
“快买呀,新鲜的刀鱼,三角二分一斤了?”刘父沙哑的嗓子,像个没响的爆竹,跌倒了地上。”
“给我称点,多少钱?”有人挑选着刀鱼,往盘子里装着。
“我要这些了。”
“卖刀鱼?”宋新才挤进来,看着忙碌的刘父。
“吓我一跳,以为是谁呢?”刘父回头。
“不偷不抢,怕什么?”
“兄弟,知道不?现在有些市场,还没有开放?不过上边的政策,倒点卖点不限制了。”
“我不是和你讨论做买卖?”
“正好给我看着摊子?今天人这么多?”
“我还有事?听说雅菲要结婚了?”
“结不结婚是他们的事情,我的事情是做买卖,挣个三瓜两枣的。”
“看好你的鱼,我走了。”
浓翠的芙蓉树下,橘子皮似的核桃脸探出来,老保安笑着打开大门,学生们簇拥着走出去,油亮的二六凤凰,在阳光的反射光里,流露着自信和满足,刘雅菲推着,圆形的脸蛋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俊俏的背影,唰唰的车轮声,抛洒在路上。
“刘老师?”宋新才站在路边,伸着手,招呼着。
“宋老师,有事吗?”刘雅菲切到路边来,一阵光亮扫在他的身上。
“叫大叔?”
“又称大了吧?”
“不说玩笑话,听说要出嫁了,是吗?”
“是呀,人家要人。”
“干嘛这么急?”
“还不是让你逼的?”
“说啥呀?”
“整天和我父亲黏糊在一起,人家不害怕呀?”
“我和你父亲黏在一起,你不是也没有跟我吗?”
“所以呀,是你逼我嫁出去呀?”
“我还有机会吗?”
“你原来有机会吗?不过,还是谢谢你,不管怎样,还是真心地辅导我,以后可要辅导到底。”
“你愿意,我能不愿意吗?”
有些男人,一见面就终生不能忘怀,难以排遣陷于深潭,无力自拔愿意为女人赴汤蹈火。
他骑着车子,来到供销社,应该送她点什么呢?毕竟自己看上的女人,忘不掉的,娇美的容貌,粉嫩的肤色,喜相的笑容,优雅迈步的姿态,高雅的女人,在他的心里驻足了太多的空间,他恍惚着,没有办法再住进其他的女人。
腿走着,眼看着,心里盘算着。
“气压壶挺好的,多少钱一把?”新鲜的图案,娇美的外表,像她的粉面。
“十三元五角。”
“好事成双,拿两把。”
“包好,这两把了。”他满意地看着两把气压壶。
想到她坐在写字台前的模样,一手托腮,一手拿笔,思考着问题。
“台灯?”
“二十?”
“拿一台?”上帝造了这把小巧玲珑的台灯,配上俊俏的美人,天作之合。
服务员摁上插头,台灯亮了,仿佛看到她弯弯的眉梢下,会说话的精灵。
“好了,包好。”
他提着气压壶和台灯走出来。
办公室内,她站在镜子前侧着头,扫视着自己的秀发,余光中,他拎着气压壶和台灯走进来。
“刘老师,祝贺了!”
“谢谢,还怨恨我吗?”依旧风一样的笑容。
“原先我怨恨过吗?”那样诚信的眼睛。
“谢谢你,谅解我。”
“祝你幸福。”
“我们还能成为好朋友吗?”
“当然,取决于你呀,是不是把我当朋友对待?”
“就是那种无话不谈的朋友?”
“谢谢你,相信我。”
“人生的选择不一样?别怪我。”
“谅解谅解。”他抱着拳头。
她伸出纤细的玉手,像水中的菱角,红中透着白,嫩中透着甜,他抱着拳头,特别爷们地举着,回头,腾腾地走下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