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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破旧的平把二八车子，吱吱嘎嘎地划过镇北初中门口，轻巧地起身，前倾，右脚抬起，后伸搭在车架上，车子滑翔着，越过花坛，停在校长室门口。
“谁这么好的技艺呢？”校长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窗外。
“校长，是我？”宋新才走进校长室，坐在墙边的排椅上。
“快来，就等你们，”校长笑着，粉霜已经染上了眉毛，“今年我们打上报告去，希望多分几个毕业生来。”
他不住地点头，理解了分配的内幕，自己算是幸运的那一个。
“今年就分了一个。”
“我吗？”
“学校中考薄弱学科是化学，看档案，你是学习数化的吗？”
他意识到了幸运的重要性，来的几个人，只有自己能够发挥专业所长。
“今年的初中毕业班，化学课的光荣任务，就交给你了？没有问题吧？”
“校长，一定努力。”
“好好，”校长轻松地看着，“不过我不放心的，是你能不能尽快地和中考粘合起来。”
“校长，我会的，我还有几个同学是数化专业的，在小学和农村？”
“那个，我说了不算，”校长依旧那样和蔼可亲，“哪里都缺人，缺毕业生，我找谁要，找中心校打仗吗？”
“校长，为了把学习成绩搞上去，我们可以采取别人没有的方法。”
“学专业的就是不一样？”校长惊讶地看着矮小的他。
“就是提前一年学习化学，这样，毕业时就是复习了。”
“好，好，这是条好路子，新路子呀。”老校长颤抖着，站起身，为了成绩，该想的路子都想到了。
“竞争吗，就是出人不易，校长，我顶几个班的课？”
“了不起，宋老师，你一来，给我出了这么好的点子，好好好。”校长捋着厚厚的毛发。
校长笑着，他也跟着傻乎乎地笑着。
“宋老师，四个班的化学课，没有办法，你出的点子，叫做放长线钓大鱼，很好。”
“没有问题，虽然累点，年轻不累啥时累？”
“哎呀，这么高的境界，难得呀，”校长赞许的点着头，“我们不指望着明年，指望着后年，大打翻身仗。”
熟悉的办公室，看见自己熟悉的鹿老师，老花眼镜在太阳光的反射下，圆形的光片不时地转动着，批改作业，硕大的脑袋，稀疏的毛发，溜光的头顶，不由得感慨起来，一线的老师，真的老得快呀？
鹿老师透过白色的老花镜，翻着向上的眼光。
“来来，坐这儿，这是你的办公桌。”他的手指向对面。
“谢谢，老师，希望老师多加指导。”
“听说分了个中专毕业生，没有想到是你，也好，熟门熟路。”
“老师，以后还得指着你。”
“我们以后就是一个锅里摸勺子，没有需要客气的。”
“谢老师教诲。”
“看，又客气了吧。”
一阵清脆的银铃似的声音，像风刮进来，话音未落，风风火火地撞进一个人，鹿兰兰背着黄色书包，跑着，头上的两把小刷子，轻轻地晃动着。
“就是改不了风风火火的毛病。”鹿老师埋怨着。
“爸？”
“兰兰，看，谁来了？”
“新才？什么时候过来的？”她回过头。
眼前的鹿兰兰，圆脸上，排列着几个并不漂亮的器官，风风雨雨的性格依旧没有改变，他看着她，慢吞吞地说出了几个字。
“刚刚。”
“你来，干什么？”
“我毕业了。”
“你分回来了？”
他点点头。
“太好了，去年考学没有考上，今年你得拿出功夫好好辅导我？”
“我是四个班的化学课。”他尴尬地笑着。
“这个，我不管。”她的口吻，骄傲地扬着，谁让他是父亲的学生呢。”
课外活动的时间到了，同学们聚集在操场上，有的打球，有的跑步，有的玩游戏，晚霞，涂抹着瑰丽的色彩，点洒在每个追梦人的身上。
他穿着蓝底白杠的运动服，在200米的跑道上，跑着，窜到单杠前，双脚起跳，双手伸出握住单杠，双臂用力，头下沉，单脚上扬，挂在单杠上，稍一用力，左腿一摆，利用惯性，顺利地跃上单杠，他坐在单杠上，望着远处，一会儿，上身后仰，双脚倒挂在单杠上。
“啊呀呀，好利索呀，”鹿兰兰羡慕着，大声喊着，“新才，小心。”
他吓得浑身颤栗，跌落下来，双手着地。
“你怎么在背后坏我？”他红着脸。
“哪里？”
“哎呀。”他坐在地上，甩着手掌。
“不识好人心，不理你了。”她扭头走了。
夜空不属于老师和学生的，深邃的谜一般的苍穹里，掩藏着多少令人向往的神话，办公室里，灯光下，老师们认真地批着作业。
鹿老师站在桌前，敲击着桌子，两个同学，犯错似的，低着头。
“懂了吗？”
“懂了。”
学生走出办公室，鹿兰兰肩上的书包，晃悠着，冲进进办公室，撞在了一起。
“你干啥？”她推搡着学生。
“就是改不了冒冒失失的习惯，不该学生的事。”
“爸？”
“找我，有什么事？”
“谁找你？”
“不找我？”鹿老师笑了。
“谁稀罕，我找宋老师，我同学。”
“兰兰，今天下午是我不对，不该冤枉你。”他站起来，赔礼道歉。
“新才，你干啥，是我的错，我知道了。”
“是你？”
“我问过体育老师了，别人在单杠上倒挂，千万不要说话。”
“我不是和你争论对错，我觉得不该对你大声说话。”
“老同学，这还差不多。”她笑了，拍着他的肩膀，“以后有你的。”
他笑了，一种敷衍孩子的笑。
“今天来，问你一道不等式的数学题的，这道题，难死我，该怎么做呀？”她撅着嘴巴。
“把右边的移到左边来，不就简单了？”他拿着笔，画了个大大的箭头。
“啊啊啊，这么简单，我会了。”她高兴得跳起来。
“以后动动脑子。”他用手指敲击着耳朵上方。
“谢谢，老同学。”她跳着走了。
办公室前的花坛里，盛开着艳丽的扎眼的鲜花，粉的像傍晚的倪霞，白的像耀眼的光芒，红的像少女的脸蛋，他在花园里驻足，欣赏着。
“宋老师，等等？”年纪大的刘教师走过来。
“有事吗？”
“没有事情，就不能一块走走？”
“那是，你看，池子里的金鱼，游得多好呀？”
“金鱼的美，在于凸起的眼睛，圆形的肚子，扇形的尾巴，一摆一摆的尾巴，像层层的迷雾。”
“金鱼的美，还在于迷人的金色，老师，有事吗？”
“宋老师，鹿老师的女儿兰兰，和你同学，怎么样？”
“不错，挺好的。”
“她是小学的民办教师。”
“知道。”
“宋老师，你到了找对像的年龄？你看？”
“我才18,岁，还用急吗？”他舒出一口气。
“人吗？工作了，下一步就是家庭了。”
“老师，恕我直言，那年，没有考上中专，不是得过一阵的精神病吗？”
“就是急急躁躁的。”
“以后再说吧。”
“行，我回话，你们谈着看看，不行，自己可以说吗？”
“谢谢，老师，理解万岁。”
岸上的树木高耸入云地遮蔽着天空，湍急的河流由东向西流淌着。
河边的草地上，悠闲地坐着，望着湍急的百尺河，心事重重地看着一丛波浪推着另一丛波浪。
“兰兰，知道百尺河的故事吗？”
“当然知道，不就是一百米宽的河流吗？”
“这么简单？”
“白龙和黑龙打仗，山上有白龙喝水的地方？”
“没有去过。”她摇着头。
“对呀，兰兰，今年还准备考试吗？”
“还考。”
“多大了？”
“你忘了，一样大呀？”
“18？”
“对呀。”
“搞对像有点小，是吧？”
“按照我爸妈结婚的标准，不小了，可是按照考学这个要求，有点小吗？”
“这就对了，先考学，再考虑对像和结婚的事情。”
“我们语文考试填空题，但愿人长久，后边是哪句诗歌唻？”
“你看，多么纯洁的白云。”他没有理会她的问话，指着神话样飘着的白云，笑了。
“白的真纯。”心底的感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