湍急的河水咆哮着,滚着漩涡,冲向下游。
河边的树林,茂密地引向天边,傍晚的斜阳,送来温馨和舒适。
课外活动开始了,竞争浸润在每一时的每一刻。
同学们三个一簇,两个一堆的在树林中,或者复习,或者散步。
换一个地方,宋新才骑着单车,隐秘地搜索到一柱巨大的灌木丛,像一面墙,一块突兀的石块斜着伸着。
“哭你一起挖(你好),哭你一起挖(你好)。”
远远的,二六平把凤凰,跳跃着,一股劲地跑到大石头边。
“刘老师,有事?”
“靠着你复习,心里踏实。”
“我还有那么大的力量?”
“宋老师,人世间最长久的还是朋友。”
“嗯嗯。”
“宋老师,对我,没有意见吧?”
“看你说的,哪里的话?”
“那就好,我放心了。”
摁着铃铛,二八平把左右拐弯,在树空里,搜寻着。
“什么车子,好意思摁铃铛?”刘雅菲小声嘟囔着。
鹿兰兰气哄哄地插好车子,咣的一声,车架不稳,倒向旁边的大树,倚在树干上。
“新才,不等式的问题,好像很难解呀?”鹿兰兰凑上来。
刘雅菲从侧面走向倚在树上的车子,从书包里翻出一本新书。
“这本书好新呀?”刘雅菲举着,好像举着一面胜利的旗帜。
他俩抬起头,面面相觑,脸色发红。
借坡下驴,刘雅菲把书放进书包,骑上铳亮的二六平把,洒着清脆的细声细气的铃声,气哄哄地走了。
放学路上,学生争先恐后地涌上大街,大街承受着拥挤和快乐。
刘雅菲推着车子,随着人流,走出校门。
邱老师转着圈,搜索着,那个身材矮小、短发靓丽的身影呢?
“雅菲老师,等等?”他搜索到那个优雅的身影。
“啊,邱老师?”她回过头。
“雅菲老师,你的信?”
纸片上画着一颗心,她右手扶把左手接过纸条,旁边写着真诚二字,手一挥,纸条飞向空中。
疾风吹着的纸片,旋转着,飘移着,下落着。
二八弯把大金鹿,跨越路上深深的辙印,停在幼儿园门口,范金红扶着前把,透过铁门的缝隙搜着。
“找晓丽老师的吧?”门卫老大爷慈祥地笑着。
“这么大年纪,尤解风情。”他抿着嘴。
“刚刚出去了。”
“能到哪里去呢?”他笑着,这条街,不到十分钟,好几个来回呀,供销社,他想到最华丽的地方,远远看见她拿着包裹从供销社里出来。
“是你呀,买了什么?”
“这里。”她举起手中的东西。
“你到哪里去?”
“回单位。”
“王老师?”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厚厚的一摞信。
她的脸红了,蓬松的头发,红嫩的脸皮,在柔和光线的陪衬下,异常俊美。
信塞进她的手中,她骑上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夜晚,总是来得太迟,情人渴盼的夕阳,慢慢悠悠地踱着步子,晚归的牧牛郎,在皮鞭的哨音里,赶着傍晚。
低矮的砖房里,盛着太多的故事,屋内的墙壁上,糊满破旧的报纸。
墙上,硕大的相框里,载满了太多的人生。
她拿出信,脸上红红的,走到镜框前,瞅着夸张的头发,一甩,真烦人。
“这个范金红?没有吃错药吗?”她晃到镜前,娇嗔地读着自己的眼睛。
“晓丽,你有意中人吗?一个人在默默地等着你。”
“看你小时候那个埋汰样子,鼻涕在袖口上,明晃晃的。”她坐着凳子,摇头。
“晓丽,你愿意前进的路上,有一个人始终陪伴你左右吗?”
“小子,难道看中我了?”她瞪大着眼睛,“我看中你了吗?”
人生的故事,总是沾染着小时候的影子,穷困的家庭,大哥的婚姻,压得这个六口之家,喘不过气来,夏天一件外衣,冬天一件棉袄,是范金红的常规装束,尤其是光秃而且油亮的袖口,用鼻涕弄成的,小时候,他是一个病身子,鼻涕总是不自觉地过河,每每想到这里,就有一种恶心的感觉。
夜色洒下朦胧的月光,他悄悄地走在她家的东墙外。
“这是她住的房子吧?”
“哇-哇-哇-哇”他双手捂着嘴,裂开嘴唇,学了几声猫头鹰的叫声。
“哪里的夜猫子,怪吓人的。”
“吓死你。”他捂着嘴,嗤嗤笑着,拖长了调子,“哇——哇。”
“还不走,野猫子?”屋内传出了声音。
“王晓丽呀,王晓丽,你连我的声音,没有听出来?”
“哇-哇。”他咧着嘴,短促地叫着。
耳朵贴着墙,她静静地听着墙外的动静,什么也没有听到,端着一盆子水,静静地等着。
“哇-哇。”墙外传来了叫声。
“这只夜猫子,还在南边?”她端着水,慢慢地向南边靠拢,找到合适的位置,停住了。
“哇-哇。”墙外又有了叫声。
“这只夜猫子,够狡猾的,窜到了北边。”
她端着水盆移动到北边,等待着机会,声音好像悄无声息地停止了,她犹豫了,看着空中西移的月亮,眨着眼睛的星星,回屋睡觉。
“哇-哇。”墙外传出叫声。
说时迟,那时快,一盆子水泼出去,墙外的叫声停止了。
“还好,清水。”没有闻到异味,蹲在墙外的他,晃晃脑袋,水顺着头发流下来。
桥上,他跳下车子,扶着车把,看着桥下游动着的大鹅、小鸭。
带着疲倦,沾着愁容,她骑着单车,慢慢走过来。
“王老师,回去?”
“好狗不挡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等你?”
“等我?”她打着哈欠,指着自己。
“是的。”
“又是一封信?”
“今天没有,确实没有。”
“干啥?”
“今天一块吃个饭吧?”
“我还是回去吃吧。”话音飘落,前轮蹦出的沙沙声,远去了。
单车漫上小桥,唰的一声,钻进胡同的阴影里。
“整什么?”他撇着嘴巴。
思前想后,这一块儿,有点姿色,家庭又不错的女孩,就是她了,虽然解决了户口,可是幼年的邋遢,她一清二楚,这是难迈的心坎。
“王老师,忙呀?”他拐进了幼儿园。
“范老师,来忙啥?”家庭优越的女孩子心底里瞧不起寒门学子。
“不忙啥,就不能来了?”
“脚长在你的腿上。”
“你怎么刀枪不入?”
“什么呀?”
“给你写信,你不回,请你吃饭,你不去,你到底想啥?”
“我想啥?在我的脑子里。”
“真难捉弄,你们这些惯孩子。”
“我可不惯,我是老大,家里有三个要吃饭的红虫子。”
“那是你父母的责任。”
“别跟我谈责任,快滚、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