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二八平把,从绿荫婆娑的树丛中钻出来,拐向大路,后边一个身影,响着刺耳的铃铛声,追逐着。
宋新才回头,慌忙从车上跳下来。
“正好逮着你,又想到哪里去?”鹿兰兰神秘地闪烁着眼帘。
“出去趟,我卖给你了?”明显不满意的声音。
“跟我赌心眼,没门。”她大哈哈笑着。
“有啥题不会?”
“听说新的复习资料下来了,走,和我一块到书店,长长眼色?”
“连这些事情,也要我和你一块?”
“走吧,考上学,少不了你的好处?”她大方地邀请着。
两辆车子,拐过弯,向着街里的方向去了。
小河自顾自地流着,河里的野鸭,一会儿伸头,一会儿缩头,一会儿鸣叫着,钻入水底,一会儿飞快地浮在水面上,窜着。
两人潇洒地走在柏油路上,她背上的书包里,盛满各种各样的书籍,肉嘟嘟的小脸上,跳跃着青春的朝气。
“宋老师,你看河水,多静多清纯,洗把脸吧?”
“也好,顺便歇歇。”
“宋老师,多谢你,帮我甄别复习资料。”她弯着腰,低着脑袋,双手捧着水,轻柔地撩拨到脸上。
“谢啥?不管是谁,也会这样的,举手之劳吗。”
“到了书店,什么资料也想买,都是好的。”
“好是好,可是,顾不过来。”
“为了考学吗?为了成为你这样的铁饭碗的人。”
“铁饭碗这么有吸引力?”
“当然了,农村户口转为城镇户口,”她歪头,撅着小嘴,“我感觉你有点不正常呀,在农村,考学是唯一的出路。”
“鹿老师,”他叹口气,“你没有感觉到,你夸大了考学的目的。”
“真的?女孩子,城镇户口有几个?证明自己的出路就是考学。”
“千万不要走火入魔,资料,不要乱看,以一套为准,复习透,兼顾其他的。”
“你看,那边?”他顺着她的手指望去,“餐馆?”
“又打我的主意?”他笑着,“今天你请我,还是我请你?”
“当然,我请你,如果你真要请我,也可以。”
“看,来了抠门的,我搭上功夫,还搭上钱。”
“你不愿意吗?”
“吃点什么?”
“一碗面条。”
“老板,有葱油面吗?”
“有。”
“来两碗。”
饭后,她走到老板跟前,付钱。
“哪有女人付的?”老板笑着。
“对呀,男人和女人一起出门,哪有女人付饭钱的?”
“这回真是找着抠门的了。”他笑着。
“快吃,我在门口等着。 ”她走出门口,推着车子。
学校门口熙熙攘攘,进出的人很多,有的骑着车子,有的走着,一男一女骑着车,双双从外面回来了。
“回来了?兰兰?”门卫王大爷笑着,嘴角里流露出另外一层意思。
“回来了,大爷。”她轻快地回应着。
两辆车子,并排着进了校园。
生活本身很搞笑,轻而易举得的,往往随手扔掉,得不到的,往往是自己刻意追求的,有时候,搞的灰头土脸的,有之,搞得疾病兮兮的,有之,搞得终身光棍的,有之。
两个男人坐在桌前,炒了两个小菜。
“中不中,三两盅,来,喝杯。”宋新才端起酒杯。
“怪不得女的看不上你,太扣了,我多少也是个媒人,这样打发?”邱老师笑着。
“后边不是还有两句,行不行,三两瓶吗?”
“下次,不在这样的饭馆里。”
“只要你说中刘雅菲,去哪里都行,去北京王府井也行。”
“牛皮可不要吹大了,新才,别不愿意,给,刘雅菲的。”他拿出纸条,清秀隽永的几个字,犹如她的鼻子眼睛,俊俏的很。
“做朋友更好,”他抱着膀子,“猜不透的女人心呀。”
“新才,干。”
“干了,谁不干谁是孙子。”他端起酒杯。
“刘雅菲真的值得你去花心思追求?”他纳闷着。
“我就看中她了,怎么着?”他把纸条揉碎,扔进大碗里,蘸着水,塞进嘴里,咽下去。
“新才?”
“这么长时间真心的辅导,为了什么?”
上课的铃声响了,校园里一片寂静。
素装短裙的刘雅菲,骑着车,行驶在冬青边的甬路上,在绿色植物的陪衬下,越发青春靓丽,像纯净的小河里,露着腿低头啄食的仙鹤。
她走出办公室,拿着板夹,朝着教室走去。
愣愣的,他被奇妙的风景吸引住了,张着嘴,脚牢牢地定在花坛的空隙里。
她下车,招手,招呼着他。
“有事吗?”他突然好像恢复了意识,急匆匆地跑过来。
“听说你和鹿兰兰到县城去来?”
“你怎么知道的?”
“你和她去买衣服,还是买资料?”
“她怎么说来?”
“买衣服。”
迟疑了一会儿,他嗯嗯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该说实话呢,还是说假话。
她骑上车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等等。”他清醒过来,高声喊着,声音像一阵风。
法桐树把枝叶伸展到路上,浓密的叶片下,一辆崭新、漂亮的二六凤凰,堵住一辆颜色皴旧的二八平把,鹿兰兰抬起头,脸上的五官挪了地方,恼怒着。
“知道你是名车,用得着?”忽然转怒微笑,“刘雅菲?”
“鹿老师,你和新才去买的衣服呢?”
“在宿舍里。”
“可以去看看吗?我也想买一套。”
“我要上课,改天吧?”
“不急,我在你办公室等你。”
“刘老师,我忘了,放在家里了。”
“是去买衣服,还是干别的?”
“刘老师,你想歪了?”
“鹿老师,是你做歪了。”
“刘老师,我上课去了,下课聊。”
跳出农村,是任何一个农村人的梦想,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通过考试竞争,是民办教师不二的选择,对于复习资料的苛求,变得特别的重要和神圣,谁又能够大方地把复习资料共享呢?
操场上,人们玩的炽热和欢闹,有人开心地享受着七加一大于八的说教,有人面壁在某个墙角,竞争让每个人变得心惊胆战。
他们来到白杨树下,说不上什么滋味。
“鹿兰兰,你想的什么鬼主意,说是买衣服?”宋新才埋怨着。
“我怕她看见复习资料。”
“你让我帮着圆谎,我天生不是说谎的料,别人一眼就看出来。”
“爱怎么着怎么着?我买的复习资料,为什么让她知道?”
“一个谎言要用很多谎言来掩盖,你的新衣服在哪里?”
“我就是不穿,气死她。”
“以后你复习,不用新书了?”
“我偷着用,多数用旧的。”
“以后说谎的事情,先和我说说。”
“知道了,对不起,谁知道她那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