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翅膀贴着地面飞行,成群的蜻蜓愣头愣脑地撞来撞去,阴云厚厚地压过来,冰凉的雨点,砸在屋顶的瓦片上,噔噔地响着。
马丽雯拎着洗好的玉米,拿开锅盖装进锅里,抱进柴草,生火做饭,青黑的烟柱升腾着,聚集在屋内,霎时弥漫了整个屋子,散不出去,她不停地咳着,呱嗒呱嗒地拽着风箱,火苗窜的很高,眼泪唰唰地挂在脸颊上。
“这么多烟?”郭晓文打着雨伞跑进来。
“天不好,就这样,什么时间做饭屋里没有烟了?”她期盼着。
“我们这辈子赶不上了。”轻轻的叹息声。
“可以把锅挪到外面去。”
“下雨天呢?”
“下雨天,做饭,真是要命。”
“将就点吧,老一辈就是这么过来的。”她洗着脸。
“我一定要做个太阳灶。”他嚷着,解决做饭烧水问题。
“什么?”她不相信地听着说出的梦话。
雨后的夜晚格外清新,潮湿的空气夹杂着雨星味,蚯蚓跃上地面,吐着泥水,蜗牛爬上菜架,衔着叶片。
他们领着大小在操场上兜着圈,深邃的夜空,璀璨的天河,横亘在苍穹。
“郭叔叔,你看?蜗牛?”大小惊叫着。
“大小,告诉叔叔,蜗牛为什么老背着房子?”
“住的舒适。”
“大小,回答的太好了,真是聪明。”
“郭叔叔,我自己去捉蜗牛了?”
“好吧。”
轻轻的脚步声,落在柔软的小草上,朦胧的柳树,映在若明若现的月光中。
“喜鹊的家在树上。”她自言自语着。
“我们的家在学校里呀。”他分辩着。
她叹着气,月亮钻进云层,柳树的阴影吞噬了她。
“娘,来呀,这么多蜗牛?”
她转身朝着呼喊的声音去了。
办公室的灯光亮了,他们坐在桌旁,批改着作业,大小低着头,凑在桌子一角写着作业。
“哎,真想再到操场上跑几圈。”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伸着懒腰。
“咋了?”她抬起头。
“不咋?”他闭上眼睛,“闷得慌。”
“长吁短叹确为何?”她的重音落在“确”字上。
“为前程,在这里,我不知道,学生的前途在哪里?老师又能干什么?”
“我们不是在干工作吗?”
“这一辈子,也许就葬送在荒山野岭了。”
“晓文,一向很积极的,今天为啥?”
夜晚,星星眨呀眨的,外面一片蛙叫声,涤荡着天空。
大小睡着了,他抱着,送回她的宿舍,一脚没有踩稳,趴在地上,大小哼哼着哭起来。
“不哭,大小,是叔叔。”声音越来越小,沉寂了。
到了睡觉的时间了,她疲倦地站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马老师,你等等,这个问题?”
他站起来,等着那一头黑发,慢慢地伸开双臂,紧紧地勒着纤细的腰肢。
“郭—?郭老师?”她极力挣脱着,不想不清不白的关系,像窗外的阴影。
他拥抱着她,一步步朝着另一间屋挪去,她用力挣脱着,趔趄着朝着门口。
“郭老师,父母不是给你找对像了吗?”
还想说话,被随后贴上的嘴巴堵住了,滚烫的舌头占据了她的湿润的空间,含混不清地嘟囔着,他抱着,用力摔倒墙边的床上,压上去,开始还有动作的碰撞,随即沉了下去。
她推开他,拢着头发,跌跌撞撞地跑出去,扶着大柳树,肩膀剧烈耸动着,他跟随着,贴着润漉漉的后背。
她哭泣着。
月亮阴入云层,树上的喜鹊,安静地睡着。
“丽雯,丽雯?”
小风略过脸上,扫着,远去了。
“丽雯,我会为你负责的。”
“你会负责?我们是娘俩?”
“我会为大小和你负责的。”
“真的?”她回过头来,两人相拥着。
他抱着她,喘着粗气,慢慢地向着她的宿舍走去,双手搭在他的肩上。
“你能为我们娘俩负责吗?看,月亮出来了。”
“你放心,月亮作证。”
“你对你的父母怎么说?”
“你让我怎么说?”他松了口气。
“不知道。”
“到门口了,别影响着孩子,孩子睡了。”
他把她放下来,紧紧地拥抱着,月影西斜,立在门口的影子,像个冬天的神话。
“但愿永远这样。”
“谁不想呀?”
放学了,孩子们叽喳叫着,走出校园。
她给他推出车子,两人站在空旷的校园门口,她的眼睛里热辣辣的,满含着渴盼,他的动作利索坚定,儿子跟在身后,蹦跳着。
老柳树上的喜鹊嘎嘎地叫着飞着。
“今天回去,能有结果吗?”
“看看。”脸上挂着笑容。
“晓文,记住你的承诺。”
“我会的。”
“上车吧,快黑天了。”她把车子给他。
“好的。”车子响着像柳树上喜鹊的叫声,消失在田间的小路远去了。
柳树下,一双手摆着,夕阳拉长渴盼的影子。
夜晚,沉闷的空气,扫着每一个人。
父亲坐在炕尾,卷着纸烟吐着,刺鼻的气味在房梁上绕着,母亲躺在被上,流着枯黄的愁容,揪心地咳着。
郭晓文坐在炕前里,端着茶缸水。
“他爷,不抽那支烟,能憋死?”母亲无力的埋怨的声音。
“宋大姐,是大点,里里外外一把手。”父亲把烟掐死。
“那孩子活好,针线活,坡里活,样样称心。”母亲细细的话语。
“媒人说了,她们知道我们没有,什么东西也不要,只要结婚就行。”
“晓文说媳妇,省钱了。”舒心的样子。
“我和媒人商量下月初十的日子,怎么样?”
“哥,你说话呀,别老喝水。”
“表个态吧?”父亲喊着话。
“儿女结婚,大人说了算。”母亲断断续续的。
“爷,娘,我好不容易考出去,如果结婚为了不花钱,我能找一串?”
“有什么也不要活又好的吗?”父亲吧嗒着嘴唇。
“还有带着孩子的,那样不就连生孩子都省了?”他低着头。
“晓文,你是存心气我吗?这样定了,下月初十。”母亲坚定的语气。
空中盘旋着巨大的蘑菇云,越聚越大,响声骤起,忽而粗狂,忽而沉闷,呼啸着,钻入云层。
他站在学校门口,望着粗大的柳树,倾听着叽叽喳喳的叫声,人生繁杂的一幕开始了。
喜鹊依旧叫着飞着,旋着乐着,柳树上的喜鹊沐浴在风雨前的亢奋之中。
他突然跌倒在门口,滚动着。
玩耍的学生飞快地跑到办公室,惊恐地叫着马老师。
“晓文,晓文?”她急匆匆地跑出来。
她双膝跪着,呼喊着,扶起来,在学生的帮助下,背着,蹒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