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洒在河边树林里,霞光中散落着追求梦想的弄潮儿。
宋新才散着步子,拿着笔记本,嘴上念念有词。
“奥尼桑(哥哥)、卡伊娃(可爱)、哭你一起挖(你好)。”
远处,两辆二六平把单车,碾压着铺展在嫩草上的霞色,欢快地在林子里寻觅着,笑声传进他的耳朵里。
“哭你一起挖(你好)。”
“新才,还在学习外语呀?”鹿兰兰跳下车子。
“什么外语?这么难听?”刘雅菲询问着。
“不学习外语,我的时间被别人占领了,哪如自己学习?”
“新才,好歹师范毕业了,还学习什么?等我师范毕业了,第一件大事就是结婚生子。”鹿兰兰埋怨着。
“是呀,宋老师,我们连户口问题,还没有解决呢?我们还是泥腿子。”
“你们俩人又来问问题?”
“是呀。”刘雅菲点点头。
“我们问你,你也是一个自我提高的过程,是吧?互相促进。”鹿兰兰辩解着。
“你们真行。”
“新才,你看,这道试验题,怎么做?”鹿兰兰拿出化学课本。
“你看?”他伸出指头,朝着前方,她循声望着。
前方除了蓝天上的白云,什么也没有。
“这样做。”他拧住她的耳朵。
课外活动的时间到了,喇叭里放着欢快的歌曲, 同学们嘻嘻哈哈到了操场,宋新才拿着课本,扫视着操场周围,哪里才是复习的最佳处所。
“老师,7+1大于8吧?”学生拿着篮球,跑动着。
“是。”他欣然地点头。
刘雅菲和鹿兰兰倚在操场边的大树下,复习功课。
“没有听见学生们谈论的7+1大于8吗?”他走过来。
“知道,7个小时的学习,外加上一个小时的锻炼身体。”鹿兰兰解释着。
“回答正确,还不和刘老师一起玩玩呀?”
“谢谢,宋老师,我们复习吧。”刘雅菲回过头来,绯红的脸颊,撩着他眯着眼睛,无暇用心,他举着双手,弯腰伸背,围着跑道转圈去了。
“雅菲,你看新才怎么样?”鹿兰兰故意询问着。
“挺好的。”
阅览室内静悄悄的,有的借书,有的疾书,读书学习,秩序井然。
微风吹来,黝黑的短发,扫着他的脸颊,他们坐在桌前,他拿着笔,做着习题,她伸着脑袋,仔细地看着滑动的笔迹,她刚要张口说话,他把手放在嘴唇中间,示意她不要说话。
多么温馨的画面呀。
滴铃铃的声音传进屋内,她的敞亮的声音,惊讶地跌落在屋内。
“我来了。”
同学们抬起头,厌烦地看着,她背着书包,英姿飒爽地站着,随后几步跑进来,拿起凳子放在他们后边,他笑着,站起身,空出了地方。
“别闹,人家雅菲问问题呢?”
“一样。”刘雅菲笑着,站起来,拿着凳子退着。
“真是公主。”他无奈地笑着。
“你们藏在这里,我也能找到。”胜利者的声音,让坐着的其他人,皱起了眉头。
爱有时候就是这样。
凹凸不平的大路直着通向远方,范金红骑着二八弯把,走着S形,慢慢赶向岭顶,一头波浪式时髦的亮发,驾着二六单车,晃动在路边。
“谁呀?”他加劲蹬着车子往前赶,“是你呀?”
“镇里开会,刚开完,你到哪里去了?”王晓丽回过头。
“刚烫的发吧?真靓。”
“别胡说,我这是自然卷。”
“什么时候变成自然卷?”
“哎,怪气人的,头发越长,越难看,像个鸡窝。”
“我看着挺美呢?”
“你看着谁都美,包括两个眼的母鸡,哪里去了?”
“到城里去了。”
“找女朋友了?”
“不好找呀,别人介绍纺织厂的临时工,听说是老师,连见面也没有见面,害得我白跑了一趟。”
“教师赶不上工人,工人的工资高。”
“从事脑力劳动的人,早晚有一天国家会重视,你们幼儿园怎么样了?”
“老样子,国家抓教育从幼儿开始吗!”
“民办教师都在复习考师范,你没有复习吗?”
“我的基础差,够呛。”
“考学,是农业户口转为城镇户口的捷径,是民办教师的唯一出路,是国家照顾民办教师的一种政策。”
“政策好,可是你知道的。”
“基础差,可是你脑子聪明呀。”
“以后再说吧,谢谢。”
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他不知道为什么,王晓丽这个熟悉的大美女,他视而不见,高挑的眉毛,微红而又富有弹性的嘴唇,夸张黝黑的头发。
他坐住不了,拿起泰戈尔的诗集,在昏黄的电灯光下读着。
在无望的希望中,我在房里的每一个角落,找她,我找不到她。
我的房子很小,一旦丢了东西,就永远找不回来。
我站在薄暮金色的天穹下,向你抬起渴望的眼。
“我应该怎么走剩下的路?那一半应该是谁呢?”他自言自语着。
现实怎么会这样,通过努力,跳出了农村,可是依然在农村转圈,城市做工的临时工看不上自己,到底为什么?
“民办教师,靓丽的就数王晓丽了,可是她愿意吗?”
“漂亮的民办教师,是不是也和城里的临时工一样?”
他失眠了,走出土屋,听到天井里老牛倒嚼的声音,望着苍穹里,若有若无的星辰,人生第一次的选择,他尝到酸涩的滋味。
第一次有了想见王晓丽的冲动,他骑着车,来到幼儿园门口,站在铁门外,望着。
“人呢?”
他朝着野外驶去,心砰砰地跳着,目之所及,绿油油的庄稼,调转回头,无聊,再次经过幼儿园门口,远远地看见蓬松的头,速速地移动着。
他下了车子,门口等候。
“刘老师,哪里去?”他红着脸招呼着。
“到街里去。”
“我正好顺路。”
“那好。”她随口答应着。
两辆单车,笑着走着,他感觉路途飞速地缩短着。
密密麻麻的松树坐落在岭上,松涛随风跳跃着,扫过树尖,松树间的空地上,范金红和母亲弯腰在地里,拔着花生,一堆堆的花生在身后的空地上,排成行,雪白的花生果,阳光的照射下,闪着成熟的金光。
地头上,破旧的地排车,拴着迟钝的老牛,老牛懒洋洋地趴着,嚼着充饥的秧苗。
“娘,歇歇吧,怪累人的。”
“你歇着,我老骨头老筋的,别看你年轻,干不过我。”母亲笑着。
“农村活,样样累死人。”
“农村,和土坷垃打交道,一身土一身灰的。”
“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和农村拜拜呢?”
“孩子,可别有那样的想法,你的根扎在农村里。”
他无奈地笑着。
“孩子,对象有着落了吗?”
“难。”
“我们多半辈子,不是挺好的吗?”
“娘,那还考学干什么?”
“起码说个媳妇好说吗?”
“娘,考个学,为了说媳妇好说?”
“省钱呗。”
“娘,你看。”他指着远处天空上游走的白云。
“看啥,干活。”母亲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