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爽的秋风浸润着整个校园,柳树上的喜鹊错乱地站着,像水池里上下游动的蝌蚪。
学生们佩戴着红领巾,精神抖擞地站在旗杆下,举起右手,旗手把国旗固定住两端。
“岭南学校升国旗仪式现在开始,第一项,升国旗,唱国歌。”一身俏装的马丽雯,浓密的短发,周正的五官,走起路来,掷地有声,郭晓文吹着笛子,嘹亮的歌声响彻在高空。
“起来,不愿意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铸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进行第二项,国旗下讲话,欢迎郭老师讲话?”
“同学们,我们身上的红领巾为什么是红色的?”
“红领巾是红旗的一角,是烈士的献血染红的。”
太阳灶上的锅吐吐地冒着热气。
东屋山上挂着的钟,系着的短绳随着微风飘起又落下。
他左手拿着课本,右手拽着绳子,钟声响遍了整个校园,学生满头大汗地跑向教室,他随在身后,在后排的椅子上坐下,拿出听课记录。
“起立。”班长喊着。
“同学们好?”马老师走上讲台。
“老师好,坐下。”
“同学们,我们学习新课《山行》,现在我们朗读课文?”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找个同学有感情地朗读一遍?”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声音抑扬顿挫。
“现在学习生字,斜读xie,径读jing,”马老师领着学生用山村的普通话朗读。
“现在开始背诵课文。”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琅琅的读书声,飞出教室,嬉戏的鸟雀,飞行在草地上,和着悦耳的读书声。
天气说变就变,北风吹着哨音,树上的叶片像大手晃着,撒落一地。
郭老师手握剪子裁着教室后窗的薄膜,学生扶着桌子,拿着秫秸、小钉子,他踩在长条桌上。
“秫秸?”
学生麻利地拿起秫秸递给老师。
“小钉子?”
学生拿起小钉子递过去。
气温下降,一天比一天寒冷, 学生拿着盛满玉米骨头的化肥袋子,走向教室。
“马老师,班里生炉子的玉米骨头,放在哪里?”
“往年,都是放在教室后面?”
“今年还那样。”
“老师?老师?”一个妇女拿着一小捆柴禾走进来。
“啥事?”
“孩子要玉米骨头?我没有,给一小捆柴禾,行不?”
“行行?”
“孩子在家哭呢?”
“孩子,不要随便哭?有事找老师吗?”她抚摸着孩子的脑袋,孩子懂事似地点头。
教室里及其简陋,长条的木板当做课桌,后墙挂着毛主席语录,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炉子架在中间过道,烟囱透过窗户伸到外面。
“今年冬天,用不着挨冻了。”
“老师,我们整个冬天,都生炉子吗?”孩子抬起幼稚的脸庞。
“暖和天不生。”
“老师,伸不出手来,生吗?”
“我爷爷说了,伸不出手来,哈哈热气。”
夕阳西下,老师到了该离校的时候了。
他推着单车,走到大门口,回头瞥见教室的窗子上冒着黑烟,他扔下车子,跑过去,透过窗户,看见靠近墙角的地方冒着火苗,他抖抖索索地掏着钥匙,怎么也掏不出来,一脚踹门,没有踹开,后退几步,用力跳起来踹在门上,门没有开,他跌倒在门口。
“钥匙来了?”她急匆匆地跑来了,打开锁,屋内的玉米骨头呼呼地燃着。
“水水?”他提着两个桶,她拿着暖瓶跑过来,水泼在玉米骨头上,明火扑灭了。
一场虚惊过后,他坐在地上叹着气,汗水从额头流下,冷风穿透脖颈,漠然地望着远方。
“晓文,没有事情吧?”
“你说,孝帽子底下,真是事不少?”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亏你是上过学的,该那个什么事?注意就行了。”
“没有引起火来,就是万幸了。”
“今天别走了?”
他站起来,右脚不听使唤,走路一瘸一拐的。
“晓文,你这是?”
“踹门时,用力过大,闪了右腿。”
“晓文,到医院看看?”
“哪有那么娇贵,不就是闪着了吗?”
院子里艳着各色的花,刘雅菲家里增添着另一种小资情调。
“大叔,找我有什么事情?”宋新才下车依着门口。
“兄弟,说过多少遍了,论兄弟,快要冷天了,我的花,是不是在外面搭个塑料棚子?”刘父围着花坛手抖着。
“也行,不过,以往是怎么过冬的?”
“搬到屋里去,有些花太大,花盆太沉,放进屋里费劲。”
“那好,放在屋外,搭棚子也行。”
“和我想的一样,说明我们弟兄俩有缘分。”
“嘴上说的好听,有缘分,也不把女儿说给我?”说不出的憋屈和无奈。
“我就一个女儿呀,再说,找对像这事,我说了不算。”
清脆的铃铛声从路上传进来。
“我的宝贝女儿回来了。”刘父不高兴地提醒着。
踏进大门口,刘雅菲看见他站在花盆前,粉红的小脸顿时挪了位置,变了模样,扭头就走。
“哪里去?”刘父生气地呵着。
“到外面吃去?”
“见了你叔,连个招呼也不打?太没有礼貌了。”
他俩炕上坐着,一个冲水,一个喝水,他像主人,更像仆人,刘父抿着笑脸,端着杯子,更像客人。
“菜来了?”门外的声音,拖着长弯把热情传进屋里。
饭店师傅拎着木箱子,噙着细细的汗渍。
“宋老师,您点的菜齐了。”
“谢谢。”他客气着。
“到我这里,还用你点菜?兄弟?”刘父显得有些生气,茶碗在饭桌上用力地顿了几下。
“你说的,以后我来,你点菜?”一个憨厚的有点傻的老师。
“好的,新才,你大哥我就愿意结交你这样的人。”
“我傻吧?”
“傻人有傻福,我们是忘年交。”
“喝个?闷个?”端起酒杯,慈祥地笑着。
“我这年纪,喝个可以,闷不行了?”
“喝也行?大婶怎么整天不在家?”
“她们那个破缝纫组,白天白天,晚上晚上,累死了,忙了啥,挣了啥?不够一袋子化肥的差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