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寂静如丝,除了笔迹在草纸上的沙沙声,什么也没有,个人追求到如此痴迷的境界,除了疯子就是有着坚强的理想,追求天边的一片云。
王晓丽晃着蓬松的头发,范金红坐在墙角的椅子上,注视着这朵说洋不洋净长怪刺的玫瑰花。
“金红,暖瓶有水没有?”轻轻的硬硬的声音。
他拿起暖瓶晃着,又拿起一把晃着,空的。
“你们幼儿园属干鳖的吗?”
“干嘛?骂人?这可是文人处所。”
“两个壶里,都是空?”
“金红,那边有快壶,烧上两壶?好吗?”哈哈地笑起来。
“逮着不花钱的仆人了?”
“金红,烧吗?”她轻声的。
“你也有小声说话的时候?你做题,我去,柴火在哪里?”满足的幸福感。
“南边小棚里,求人吗,是吧?”
他拎着快壶走出屋子,一会儿,火红的烟柱直冲天空。
繁茂的刺槐树环绕着沟边,小溪水轻轻流着,轻轻的,油亮的松树,吹着哨子,飞向远方。
他俩沿着沟边,小心地踏着枯死的野草,寻觅着上岭的捷径。
“复习时间长了,出来透一下空气,放松心灵,透妥吧?”
“七加一大于八吗?”
“看到黑色的字,就烦,心烦,眼涩,内心抵触。”
“蓝天、白云、绿树,心情好了吧?”
“有时候,真想把课本撕碎,他娘的,考的什么试?”
“背会儿?”
“宋人有闵其苗之不长而揠之者,芒芒然归,谓其人曰,今日病矣,余助苗长矣,其子趋而往视之,苗则槁矣。”
“都记住了,烦的啥呀?”
“背我是奇快,就是不愿意动脑子,你说古人不是闲的慌?帮助禾苗生长,现实吗?”
“杠上了吧?这不是寓言故事吗?要看字面背后的意思,明白吗?“槁”是什么意思?”
“枯萎。”
他伸出了大拇指。
碎花布片紧挨着床侧,女孩子房间收拾的温馨而雅致,墙壁上添上了三句励志的口号,为祖国而读书,为户口而努力,为后代而拼搏。
“什么时间贴上去的?”他看着,还真是那么点事。
“昨天。”
“可以解释其中的寓意吗?”
“为祖国而读书,希望成为对社会有更大用处的人,眼前的任务把农村户口改写为城镇户口,远期目标是自己的后代能有更好的出路。”
“长远目标,远、中、近,考虑全面,可惜我没有?”他叹口气。
“我开始复习,墙角有苹果,自己拿着吃?”
“公主,你是削皮吃,还是带皮吃?”
“削皮吃。”
苹果在掌心里转着,刀下拽着长长的叶片,像风中的枯叶。
“给,公主。”他递过去,她头也没有抬,象征性地接过苹果。
拿着课本,慢慢地走到门口的老树下,宋人有闵其苗之不长而揠之者,芒芒然归,谓其人曰,今日病矣,余助苗长矣,其子趋而往视之,苗则槁矣,宋人为什么要到田里,她吼叫着,把书本高高地扔向空中,书本飘然落下,她潇洒地跑过去,单手接住,低身回头百媚皆生。
“又疯了?”
“读书的人都是疯子。”
“金红,生活这么枯燥乏味,真想做这样的宋人,一了百了。”
“又傻了吧,有时候想一想,宋人的做派未免没有合理之处,其实,我们都在自觉不自觉地做着现实中的宋人。”
“这想法我喜欢。”她哈哈地笑起来。
“从一个方面来看,宋人付出,帮了倒忙。”
“但愿我没有白白付出,希望得到回报。”
“还要什么回报?”
“那种对等的回报。”
“想耍我?”她回过头,嘴唇上扬,继续背诵,宋人有闵其苗之不长而揠之者,芒芒然归,谓其人曰,今日病矣,余助苗长矣,其子趋而往视之,苗则槁矣。
他悄悄地伸手迂回到她的臂旁,她挥起手,轻轻地打掉了。
“宋人有闵其苗之不长而揠之者,芒芒然归,谓其人曰,今日病矣,余助苗长矣,其子趋而往视之,苗则槁矣。”
“劳逸结合,到密林里捉迷藏?”
“现在老子做题了。”书籍哗地拍在案板上。
趴在两边用土块担起的木板上,低头做题。
“晓丽,怎么样了?”关心的声音,火热的雾气喷洒在细嫩的脖颈。
“没个样,离我远点。”钢笔插进笔筒里,仰着脑袋。
他轻轻地走到她的身后,伸出双手,抱住了她,一股柔软的馨香传遍他的全身。
“范金红,你咋?”她惊奇地喊道。
一切言语都是多余的,一种焦渴,从他的舌尖开始,下滑到喉头,充盈在身体里,他的身体,像失去南北极的磁铁,慌乱中,排列着,选择着,像南天的云朵,像雨后的彩虹,像柳树上崩然而下的朽木,他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
她想站起来,好似遭遇漫天热浪,从山顶压来,那是她没有经历过的,身体软绵绵的,想抵抗住,她的后背,像骄阳下闷热的气囊,吞噬着,活剥着,她紧紧地抱住双手,用双臂维护着少女最后的羞涩,他抱着,一步步拖到梦想的床边,她摇头,感到硬硬的东西,抵住自己的后脑勺。
“范金红,你咋?这是在我家?”
还是没有说话,一股冲天气力,把她抛到墙边的床上,她顺势从床边的笸箩里,拿起一把剪刀,对着自己。
“范金红,今天你是咋?”她变了脸,像一头红脸的老公猪。
脸上充斥着泪水,他闭着眼睛,突然回头,双手抱着,冲出屋外,窜出大门,推着单车,跑着跳着,两旁的鸡鸭,像躲避着狼狗的长牙,逃命去了,左拐,顾不得小沟,车轮绊倒在水里,僵硬的身体压在朝天的脚踏板上, 哎呀一声,弹起来,围着小沟周围的路径,像一个箭头,窜着,朝着北岭。
一平如镜的水库,耀射着太阳冷冷的光辉,他跑着,单车扔在了田地里,甩掉衣服,一头扎进水库里,个个漩涡转着圆圈,向着远边散去,一条捉鱼的鹭鸶,长长的红嘴巴藏着的两只眼睛,久久地注视着扩散的圆圈,呕着,飞着,两脚踩着水面,追随着。
很远很远的地方露出头来,鹭鸶吓得一头扎进水里,不见了,鹭鸶钻水,他也钻水,谁怕谁呀,他一头钻到水库边上,头贴着地。
睁开眼睛,远处的沟边上,开着红艳艳的花朵,艳丽的花丛里,各种各样的浆果,喷洒着诱人的香味,展现着成熟的思索。
“生命应该是美好的。”
他站起来,采摘着鲜花,捆扎好,五颜六色,远处火辣辣的猫子眼,在阳光下,耀着跳着。
“猫子眼也许属于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