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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承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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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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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邪》连载

第一十三章

从老头家回到镇上,天已经黑了。匾半截露在车外,一眼就能望见,很不安全。跟朋友一商量,决定去老邪家,那儿不仅安全,再说我跟他也有好几个月都没见面了。打定主意,我吩咐朋友在林老板那儿,买了几个卤猪蹄,炒了半边猪头肉,外加一盆炖烂的狗肉,七七八八,装满平时洗菜的菜篮子。然后又买了两瓶酒,由朋友提着,进了车内,蜷缩着身子,半边屁股搭在后排座椅上,将篮子放在膝盖上,空间都被木匾挤占了,朋友坐着很痛苦。

赶到老邪家,天已经彻底黑了。星星点点的灯火,分散在山坳里。门是开着的,这就说明,茶花也在那儿。只要茶花在老邪那画画,门就必须开着,这是引男定的规矩。前厅没有开灯,摸索着七拐八绕,终于看到了灯光,天井后面的后堂大厅,挂着一盏很亮的美术专用灯,灯下茶花一个人安静地画着画,老邪靠在旁边的躺椅上抽着烟,椅上垫着碎花的垫子。天井旁边,生着一盆栗炭火,烟雾随着对流的空气,通过天井,飘向空中。

老邪看到我们到来,很是意外。忙从躺椅上爬起来,然后就不知所措。朋友倒像个主人,把买的菜放进厨房,然后对着老邪抱怨,你也该装个电话,鬼地方连手机信号都没有。说完掏出一款很破的二手诺基亚,边说边往外走:我去打个电话啊!屋内没信号,到外面信号就有了。朋友不大会就回来了,看他的意思,应该是给引男打过电话了。

这时候,茶花放下手中的笔,从书房里搬出几张凳子,然后又把火盆往凳子中间移了移,我们就围炉而坐,抽烟聊天。朋友这时候没闲着,去了后面厨房,准备去洗洗锅碗瓢盆。以前每次来,都是朋友自己动手,可见老邪之邋遢。朋友进去后,嘴里不停地哎呦。我以为他碰到哪了,赶忙跟进去查看,只见朋友指着干净整洁的厨房,正咧着大嘴傻笑。

这时候的茶花也坐了过来,我问她最近学习怎么样,她笑了笑,显得很高兴,她说她已经参加完美术专业课省统考,考了316分,这个分数已经很高了。文化课是她强项,这就预示着,除了需要参加校考才能被录取的独立院校之外,她可以进任何一个一本学校。但茶花的目标并不满足于此,央美和清华美院,是他们下一步的目标。茶花说到这个时候,老邪明显来了精神。他说还是央美好,学术自由,有无限的发展空间。清华美院是不错,但工匠精神太明显,不适合有才情的艺术家。我说茶花以前没基础,画画时间短,保险起见,考江南美院更好。老邪忽然激动起来,声音很大地骂了一句:江南美院算个屁。大家都吃了一惊,想不通老邪为什么会生气。

这个时候,引男从门外走了进来,她一边用围裙扑打着身子,一边嘟囔着说:奶奶的,下雪了,上不了班,年底工资都拿不上了。听到说下雪,我们注意力马上转移到天井里,还真是的,在灯光的照射下,一片片雪花,在黑暗的背景下,格外清晰。茶花马上欢呼起来,沿着天井,不停地跳跃。

引男走进厨房,朋友跟着去帮忙,不大会儿,就闻到腊肉的香味。这时候老邪从书房里搬出一张低矮的餐桌,放在火盆上,菜放在上面,凉得慢,人又暖和。等引男做好饭,六个人围上桌,司机师傅打开酒,除了茶花外,一个倒了一杯。在深山的夜里,一行人烤着炭火,对着天井里纷纷扬扬的大雪,喝着酒,就着香喷喷的猪头肉,很享受。

茶花考出了好成绩,引男对老邪的态度,也变得好了许多。甚至席间,还敬了老邪一杯酒。茶花看着他们,一脸的兴奋。很快,两瓶酒就不知不觉下去了。大家似乎都没尽兴,我开始后悔没多买两瓶。正在大家意犹未尽的时候,老邪站起身,走进书房,不大会儿,手里拿了一瓶酒,外面用报纸包好。打开报纸,赫然发现是一瓶茅台。喝过酒的老邪面色不再苍白,话也多了。他边打开茅台,边说:难得今晚风花雪月,故人来访,大家围炉而坐,又有美食相伴,岂能没有美酒乎。本来这酒,是打算茶花考上大学时再拿出来的,现在茶花也算是一脚踏进了大学校门,今晚就算是庆功酒,庆祝茶花统考胜利,待到校考出佳绩,我再拿好酒招待大家。老邪一说完,朋友就接上话了:还真看不出来,老邪也能说出这样的客套话来。大家情绪明显就高了,纷纷举杯讨要茅台酒。老邪第一杯给引男盅上,第二杯给我满上,然后给司机。顺序依次不差,我就疑心,喝了酒的老邪,情商明显高了许多。

这个时候,茶花弄来一个小火炉,把狗肉锅架上去,等锅开了,狗肉的香味就出来了,食欲明显上升。就连茶花,吃了一块狗肉,也忍不住把引男杯中酒,抢来喝了一口,引得大伙哈哈哈大笑!

那一夜,喝到很晚,后来大家差不多都多了。老邪沉沉睡在躺椅上,我和朋友、司机、引男四个人没地方睡,干脆打起了麻将。茶花收拾完厨房,和衣靠在老邪床上,坐了一夜。

凌晨时分,天渐渐亮了,雪把整个世界,都铺成了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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