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等老板娘安静下来,我简单地把事情交待了一下。老板娘到底是明白人,答应将客房洗漱用品升级,床上换成新的四件套,剥落的墙皮先刮腻子,后滚乳胶漆,换地板工程量太大,改铺简易地毯,总之,这在当时来说,也是尽了最大的努力。
一切安排好,我就准备起身告辞。临走前,我掏出一千块钱,塞到老板娘手里,算是改造费用。其实,我心里明镜似的,龚教授的到来,表面上是家访,实际上所有的接待压力,都在我身上。一方面为了自己面子,不至于断了将来的生意。另一方面,是为了弥补对老邪的亏欠。祸是由我挑起来的,我必须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收到钱后,老板娘很是激动,非要留我吃中饭。而我心里却是五味杂陈,没有胃口。那年月,我的月工资才五百元,粗略估算了一下,这一趟接待下来,至少得一年的工资。花钱事小,老邪那边情况不明,如果茶花做不通老邪的工作,那就糟了。我即无法向龚教授交待,更无法向闫总交待,至于将来与大校的生意,就更没有指望了。一想到这,我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吃饭。果断谢绝老板娘的好意后,我连忙坐上朋友的摩托车,匆匆赶往老邪的老宅。
七月的天气非常的炎热,小镇窝在大山深处,街道上热得像一团火。我坐在摩托车上,凉风拂过脸颊,吹散了心头的燥热。车驶入山路,一直向上,直插山顶。快到山腰的位置,右拐进入仅一车通过的关口,便进入一个平坦地带,阡陌纵横,鸡犬相闻,顿觉空气清新,凉爽了许多。老邪家的老宅,便在这里。
进入老宅,堂屋无人,书房门紧闭,只有厨房里传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我和朋友进去一看,只见引男独自做着午饭。我觉得很奇怪,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茶花呢?引男朝书房位置嘟了嘟嘴,扬了扬头,示意茶花在里面。我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恍惚了一下,不知道干嘛,见朋友很自觉地钻到灶台下面烧火,我就知趣地退了出来。走到堂屋,我躺在老邪平日常用的躺椅上,闭目养神。穿堂风很凉爽,紧张的神经一旦放松下来,我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睡梦中,我被人推醒。等我睁开眼,发现引男已做好了饭。我缓缓站起身,连打了几个哈欠,伸了伸懒腰,人这才慢慢清醒过来。等我走到桌旁,发现只有我们仨人。我好奇问了一句:他们还没出来吗?引男摇摇头,朋友一边给我倒酒,一边满不在乎地说:不用管他们,一下就好了!事已至此,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耐心等待!
吃完饭,酒劲上头,没什么事,我继续躺尸。引男和朋友商量着添置东西的事,两个人很开心,时不时传出打情骂俏的声音。而我虽然闭着眼,却怎么也睡不着,心里满是后悔。本来生意做得好好的,非要掺和这些事,以至于现在骑虎难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好在不久之后,我又沉沉睡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突然热闹起来,我睁开眼,迷迷糊糊中,看到了老邪和茶花,我顿时清醒。只见天井外的天空完全黑了,屋内点着灯,老邪由茶花搀扶着,满脸胡须,面容憔悴,直勾勾看着我。我吓了一跳,一下子坐起来,又迅速爬起来,站在老邪面前,一把拉住老邪的手,慢慢把他扶在躺椅上坐好。
这边,引男冲进厨房,从灶膛里掏出一个缸罐,手脚麻利地倒出一碗黄澄澄的老母鸡汤,交到茶花手里。朋友不失时机找到一把竹椅,放在躺椅旁边,茶花端着碗,坐了下来,用勺子舀了一口汤,放到嘴边试了试,再送进老邪嘴里。我只听见“咕咚”一下,见老邪吞下了,便示意他们两个离开。
夏天的夜空真美,我们坐在老宅门口的巨大银杏树下,抬头斜看天空。只见一颗流星划过,接着又是一颗,之后是一颗接着一颗。我情不自禁大叫起来:看,流星!引男和朋友哈哈大笑,我一脸蒙圈,狐疑地看着他俩。引男止住笑容,略带歉意地说:难得也有何老师不懂的地方,那是飞机!
多年以后,我在岳西鹞落坪,看到了同样的景观,忍不住惊讶地用手指着天空说:看,灰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