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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杀猪饭，大家并没有走的意思。这些人都是老王的亲戚朋友，呼啦啦围着两桌，打起了麻将。农村里杀完年猪，立马就有了年味。平日里不管再忙，等到了这个时候，节奏也就慢了下来。打麻将是必不可少的娱乐方式，谁家要是不置上一副麻将，到时候是留不住客的。
赶了一天的路，身体极度疲惫，我提出让老王安排住处。老王显得很为难，家里一下来了那么多亲戚，晚上都在打牌，谁也没走的意思。我明白老王的难处，跟司机提出到镇上住宿，正好泡个温泉。老王也没挽留，我们快上车时，老王用蛇皮袋装了一只火腿，很客气地塞到后排座位底下，说是孝敬我的。那一刻暖暖的，很感动。人一旦激动，就如同热恋中的情侣，丧失了最基本的是非判断能力。所以这次事件过后，在情绪特别高涨，或者特别低落的时候，决不谈买卖。但那个时候还很年轻，容易冲动，所以后来的犯错，是避免不了的。
与老王说些客气的话，我就坐上了车，准备走的时候，老王突然说，上次九龙杯那家，又出来个砚台，还带款，黄花梨的盒子，是祖上传下来的，问我要不要去看看。
自从犀角杯事件出来后，那段时间，我在遗憾中狠狠补了功课，对于那家人家的祖上的情况，甚至比他后人还了解。那家祖上中过进士，中间还出了一个御医，到了老头父亲头上，至少还是个乡保长。所以在当地，也算是个世家。等到了老头那一代，由于时局的变化，就没落了。所以，这样的人家，出现前朝的九龙犀角杯，是很合理的事件。当再次听到祖传砚台的时候，我就变得不淡定了，更何况喝了酒，还有座位底下一条火腿温暖的刺激，当即就决定，连夜去那家看看。
老王显得很热心，大雪的冬天夜里，骑着个破摩托车，在前面引路。这让我很是感动，感慨运气好，又让我交了一个好朋友。车子开了大约半个钟头，就到了老头的家。远远就看见老头家堂屋灯是亮着的，想必还没睡，等到了门口，一阵犬吠。门立即就打开了，屋子里的人跟着就出来了。
我们进了屋子，老两口都没睡。听见我们来意，老头显得很干脆，说东西卖是卖，就怕我出不起这个钱。我说先看东西，价钱好商量。老头就跟老太太使个眼色，老太太心领神会，进了里屋。不大会儿，从里面捧出一个东西来，外面照例裹着上次用过的红布头。东西放在桌上，灯光很昏暗，老太太一层层打开红布，里面出现一个木盒子。我拿起木盒一看，是个素工老红木的，有些年头。再拿起砚台，开门老，一眼货，是块普通的老歙砚，雕着荷塘清趣图，有点文气。如果仅仅如此，就没有买的必要了。我想起老王说的有款，然后就打算翻过来看。这个时候，老头在一旁不停催促，说快点，大半夜的把人喊起来，冻死人了。说完，动手就要收砚台。我忙迅速翻过来，看了一眼，果然有款。正想看个究竟，砚台就让老头收起来了。嘴里嘀嘀咕咕的，很不情愿的样子。这个时候老王也不失时机地在旁边说，东西肯定是没问题，这家祖上是三品大员，这块砚台，就是那个进士用的。那个进士我太熟悉了，写得一手好书法，还当过安徽学政。再加上砚盒和砚台都是一眼货，之前又出过犀角杯，又是朋友老王介绍的，心里防线就崩溃了。下面的环节就是讨价还价，从开始的报价5万，还到最后的18000元，就再也还不下去了。这是个不痛不痒的价格，按市场行情，值不了这么多，最多2000元。但考虑砚的主人是当地历史名人，有特殊意义，权衡再三，咬咬牙，最后决定买了。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我身上没钱了。从老邪家出来的时候，我把身上所有钱都留给了老邪。
我偷偷把老王拉到一边，对老王说，我身上没现钱了，要不明天取了，再来买。老王说，你忘了九龙杯的事。对，那个九龙犀角杯，谁也忘不了。老王一下说到我的痛处，我一下子就慌了，那可怎么办？我问老王。老王给我出了个主意，他说他有账户，能不能晚上把钱打到他的账上。他跟老头现在混熟了，东西我晚上带走，他来担保，等明天取钱，由他送给老头。我觉得是个办法，然后分头行动。老王去做老头工作，我去找朋友凑钱。那年代，小县城银行还没有发行银行卡，更没有自动取款机，我能想到的办法，就是给浙江的老板打电话，简单把这边情况说了一下。老板很爽快，立即就答应了。这个时候，老王那边也谈好了，老头同意这样做。然后就掏出随身带的存折，一边给我报号码，一边讪笑着要1000元好处费。我应了下来，将存折号发给了老板，然后当着老王的面，给老板打电话，叫他立即转19000元过来。几分钟后，老板打来电话，说钱已经转了。我笑着说问老王：你信不信？老王献着媚笑，说信，何老师是老实人！说完，进去就把用红布包的砚台，塞在了我怀里。我们上了车，跟老王告别，又开了很长时间，才来到镇上。找了好几家，终于找到一个带院子的客店，把车子开进院子，锁好门。登完记，进入房间，开完空调，人就累的不行了。趴在床上，一下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中午。我爬起来好好洗个热水澡，一个多星期，堵在山里，身上都有味儿了。洗完澡，人差点就虚脱了。下楼吃完早饭，人才慢慢缓过劲来。我这才想起昨晚买的砚台，迫不及待地拿到阳台上打开，正午的阳光正好，盒子没问题，砚台没问题，都是开门老。等我翻过砚台，我差点晕了过去：尼玛，款是后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