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在大校的天堂美术馆里,我第一次知道老邪的原名叫林小森。我仿佛看见,邋遢的老邪,一个人把自己关在老宅里,在精心修裁过的竹筒上,用刻刀一笔一划地刻着题款,那该是多么的孤独。而大校,对老邪如此敏感,我疑心,他们肯定有过交集,至少,他肯定知道老邪曾经的过往。
老邪的大名,在这个人间天堂里,能惊动如此位高权重的大校,想必也非等闲之辈。我对老邪的过往充满了好奇,联想到老邪种种非常人之处,我决定,从大校身上,找寻答案。
对于那箱拓片的交易很顺利,大校只举了下指头,我就同意了。大校的报价,远远超出我的心里价位,容不得我去讨价还价。即便如此,在我应下的一刹那,我分明看到了闫总不悦的眼神。是的,我越俎代庖,越过了他一级,等于剥夺了他的利益。当然,在那样的场合,他也不好说什么。
交易后的大校显得很兴奋,胖胖的脸上掩饰不住对这批拓片的喜爱。其间他多次试探我,目的是想知道我跟老邪到底是否认识。如此刻意地追寻,让我变得更加小心谨慎。于是我编了一个很美丽的故事,将拓片的来历描述的神秘而富有悲情,也就在那一瞬间,我想起了老邪的无奈,想起了老邪将拓片箱子塞到我怀里的那种不舍,想起了老邪在无数个日夜不顾生死采集拓片,想起了老宅里老邪深锁自己刻竹的场景。于是,我将老邪悲壮的故事加以改编,掺杂着我内心的情感,还有大山里老邪落寞的孤独,使故事变得更加的悲惨。当我饱含深情说完,屋子里陷入长久的寂静。
大校听完故事,决定带我去一个地方。出门,穿过院子中间的回廊,就到了前面的展厅。这是一排临街的门面,除中间一间是工作人员接待处外,其余几间都被打通,变成了一个书画展厅。大校把我们引到进门右侧的地方,工作人员打开房门,我们跟着进去,声控灯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偌大的展厅,亮如白昼。
这是一个主题展厅,进门的墙壁上,贴着一个巨大的海报,展标上写着:江南才子水墨江南,在展标的下方,印着一二十个年轻画家的头像,查立排在第一,排在第二的就是林小森。那时的林小森还不叫老邪,长着特别秀气,目光柔弱,笑起来一口白牙,看起来像个女孩子。我站在老邪年轻时的照片前,表面上云淡风轻,内心却早已波涛汹涌,但我强忍着这种情感,跟随着大校的视线,一步一步走进了老邪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