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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船表演节目清单一般都是常见的几种：第一场为武林调《白蛇传》，第二场为杭州评话《弘一大师》，第三场为杭州摊簧《苏小小》，这些都是杭州地方传统戏曲剧种，深受当地老一辈人的喜爱。多年以后，也都入选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那是后话。
我一个外地乡下人，自然不懂这些。我只能一边假装欣赏，一边又竖起耳朵，专注于龚教授的讲解。对于一个在黄梅戏故乡长大的人，对于戏曲，我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切感。所以，当我听完一段之后，对于新鲜的艺术表现形式，也有大致的了解。正所谓，乐理一通百通。文物鉴赏知识，亦是如此。对于藏品的新老，无论什么器物，都能找到相通之处，一个道理。
当然，这是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有了龚教授的现场解读，高深的学问，迅速化解为可以理解的知识，这就是高手的高明之处。龚教授讲到兴头上，不禁离席而起，走到窗户与围栏之间的木质平台上，与船上的演员同频表演，一招一势，一板一眼，字正腔圆，引得屋内宾客与船上工作人员，齐声鼓掌喝彩。
我对龚教授的了解，从闫总的私人会所相识开始，无论是音乐，还是绘画，都给我带来的强烈震撼。但自从经历耳语讨要老邪画作，龚如烟的哭泣，八八年那次哄动美院的政治事件，我隐约感觉到，老邪正是那次事件的受害者。一幅《席方平》，不过是一场蓄谋以久的阴谋。一个穷小子，爱上了一个知名教授的千金小姐，父亲为了棒打鸳鸯，炮制了那场载入史册的历史事件，这才是不可告人的真相。后来，龚教授如愿以偿，女儿远渡重洋，赴美深造。老邪未能毕业，流落江湖。至于他与大校之间有什么交集，又如何流落到穷乡僻壤，购买老宅，隐居山中，还是个未解之谜。所以，当《苏小小》剧目开场，音乐响起时，一时之间，我内心百感交集，五味杂陈。既有对龚教授人品的不屑，又有对老邪身世的同情。最后联想到，老邪的另一个女人茶花，在命运的安排下，鬼使神差地通过我之手，又重新被龚教授掌控。我一想到老邪当初拼命阻止茶花，报考江南美院时的样子，再联想到他曾经的遭遇，我就陡生后悔。也许，这次真的是我办错了。没想到，多年以后，一语成谶。
节目表演一直持续了二个多小时，从私人会所出来，已经是半下午了。今天发生的事情，让我堵得慌。上车之后，我一直沉默不语。龚教授也玩累了，我用眼睛余光瞟了一眼后视镜，发现他靠在后排座椅上睡着了。我趁机闭上眼睛，想着如何编个故事，来搪塞老邪画作的来历。不一会儿，就到了龚教授别墅门口，车停下来，我立马就醒了，看见王丐扭头看了一眼龚教授，龚教授睡得正香，鼾声如雷。王丐迟疑了一下，回头又重新启动车，小声说道：我先送你回去。我点点头，十几分钟后，车到了宾馆大门口，我蹑手蹑脚地打开车门，下车后，朝王丐挥了挥手，又轻轻关上车门。车真好，自吸车门无声无息。
上楼之后，我直接去了茶花房间。茶花打开门，我发现阳台上撑着一个画架，画板上已经完成了一幅人物速写，只见画面中间，一个高挑的女人背影，凝视着对面墙上一幅山水画，神情落寞。那一刻，我不再把茶花当孩子，心里暗自惊叹：果然还是女人最了解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