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聊完查立,重新弄好炭火,我又和衣躺在椅子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接近中午,阳光普照,融化的雪水从天井的屋檐下滴下,象是在下雨。
中午茶花做了挂面,每人碗里一块炸鸡蛋,就着山里正宗的辣椒酱,倒也开胃。吃面很快,扒拉几下,几碗就下肚了。热的汤面和着土辣椒的辣劲,使身体变得暖和许多雪天赶路最佳时机是晴天中午,温度高,阳光灿烂,正是化阳时候。到了下午,地面开始上冻,又走不了。
吃完饭,司机师傅提前把车发动,停在那儿空转着。朋友帮着把匾放进车里,匾太长,还有一大截露在外面。朋友很细心,在没关严实的窟窿里,塞上报纸稻草,担心车跑起来,化阳的冷风灌进来,没到家就冻个半死。一切准备就绪,即将启程之际,引男跑了过来,塑料袋里装着两瓶刚刚做好的豆腐乳和辣椒酱,说看我喜欢吃,就送给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没推辞,很爽快地收下了。
上了车,透过车窗,引男和茶花就站在光秃秃的银杏树下,目送我们离去。没看到老邪,不知道干嘛去了。我催促朋友赶快上车,朋友连忙答应,侧着身子,半边屁股挂在座位上,剩下的空间都被木匾挤占了。司机鸣笛,示意启程。这个时候,老邪匆匆忙忙从老宅里跑了出来,提着一只皮箱,绕过车头,跑到我坐的副驾驶位置,敲敲车窗。我赶紧摇下车窗,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老邪也不说话,拉开车门,把皮箱放在我腿上,然后又关上车门,隔着车窗对我说:把他卖了,我着急要钱用!说完就退到银杏树下,挥手向我告别!我正疑惑不解,想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朋友拍拍我的左肩头:不用看,是那批拓片。我怔了下,然后说了句:走吧!
车子在老宅门口转了个弯,他们就从后视镜里消失了。绕到塘埂,副驾驶的车窗正对着老宅门口的银杏树,银杏树下,他们依然纹丝不动。
化阳的路面打滑,师傅开的很小心,七转八拐地开到山口,就上了出山的机耕路。这时,我听见一声很低沉的乐声响起,悠远而又浑厚,我脑中搜索了很久,后来终于想起,对,是尺八的声响。在寂寞的大山里,逢着皑皑大雪,猛然听到尺八的乐曲,格外空灵飘渺。
尺八,茶道利器,禅道神器,这种古老的宫廷乐器,很多人闻所未闻。在这样的地方,唯有老邪才可能有。心情徒然落寞,思绪变得游离,恍惚又看到了昨夜站在天井下唏嘘的老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