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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校带着我们，沿着观展的方向前行。与巨幅海报相对应的左边，有一块画展序言。序言里有一句我特别清楚：这里布展的虽然是江南十八位才子的画作，但对于某些人，将来注定是划时代的。大师虽已仙去，但对于艺术，永远不朽。紧贴着序言，是一幅巨大的油画，取名《奈何桥》，描写的是聊斋里人死之后，要过奈何桥，必喝忘忧水的过程。作者将死者明知喝完就会忘记前世的悲楚，用大红大黑的色调，加以犀利的渲染。整体画风，充满精神病世界的分裂，冲击震撼着观众的视野和心灵。那一刻，我也被震到了。怀着强烈的好奇心，急切去找寻油画的作者。很快，我便在画布的右下角，发现到了用油画笔写的签名—林小森。字迹飘逸，行云流水，看不到任何的迟疑。在签名的下方，用阿拉伯数字，写着创作的时间，一九八六年。看完时间，我有些恍惚，想努力寻找记忆中的碎片，但很快，就被大校的催促打断了记忆。只听见大校向我介绍着这幅画，说这是他收藏到的林小森的唯一的一幅油画，画的艺术价值，堪比梵高。在那个文革余孽尚未完全散去的年代，作者托用聊斋志异的故事，来表达他对那个社会，被动接受世界观洗脑，而他又无力反抗的痛苦。作者用夸张的手法，对冲的色调，梵高式的深层次精神隐喻，将一个即将喝完忘忧水的灵魂，对亲人的眷念，生的向往，爱的追求，生活的快乐，以及被剥夺记忆的恐惧，等各种复杂情绪，都在画中表达出来了。大校一介绍完，大家不由自主地鼓掌，更多的是对这幅画的肯定。
然而，我们忽然听到大校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不无遗憾地告诉我们，其实，这幅画还有一幅姊妹篇，名叫《席方平》，现早已下落不明，那才是巅峰之作。唉，如果双剑合壁，那真是天下无双，可惜啊！我们不明就里，不好接话，只好含糊其辞地说：是啊，是啊，可惜了！
大校接着带着我们往前走，紧接着就看到一组国画，那个画风我很眼熟，似乎在哪见过。我正想着，大校又开始介绍。说这是跟刚才油画是一个作者，大家看看，这面墙上都是他的。临古而不摹古，笔法多取自清初四僧，又有自己的感悟。题款书法又好，印章还是自己刻的。大校赞完，深深叹口气，要是这人不是英年早逝，现在早已是西泠印社的社员了。大校也跟着叹息，一路看，一路渍渍称赞。而我跟在后面，心里却是百般滋味。
很快，老邪的作品看完了。大校并没有继续带我们看的意思。他停在最后一张老邪的作品前面，面带婉惜的口吻对其他几个人说：这些都是孤品了，我留他画了五年画，只剩下这几张了。将来的市场，肯定都是天价。我一听老邪在大校这画了五年画，赶紧接过话题，忙问：那个画家后来呢！大校摇摇头，很失落地说：死了。啊！我下意识地惊叫一声。幸好大家注意力都在画上，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失态。
这时候，其中一个老板听完大校介绍，当即就表示，无论如何要收几幅珍藏。大校也没说不行，只是说这些年一直没珍惜，好多画都贱卖掉了。言下之意，不能便宜卖了。那个老板倒也爽快，立即从随身皮包里拿出支票，签好后递给大校，然后点着墙上几幅山水画说：这一幅，这一幅…总共五幅，够不？大校笑了笑：都自家兄弟，有什么够不够的。这事就这样成交了，台面上做生意，就是这么快。这个老板一买完，另一个也跟着要了几幅。很快，整面墙的山水画，剩下不到一半了。而我，一直在迷糊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