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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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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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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走失者》连载

第二十二章 决绝相见

过了好一会儿,前去叫了空的僧人匆匆回来,俯在法慧大师耳旁悄声说了几句话。法慧大师微微皱眉听完,转头对叶大铭说:“叶施主,请稍候,老衲去去就来。”

说完,在那位僧人的陪同下匆匆出去。又过了好一阵,法慧大师进来,对着众人欲言又止,面露难色沉吟了一下,默默地把一张纸条递给叶大铭。叶大铭展开一看,上面潦草地写着几行字:“既不养,生不如不生,无意回,见不如不见。我心向佛,佛在我心,此意已决。阿弥陀佛,了空敬致。”

看完,叶大铭皱了皱眉,转身把纸条递给了叶萍儿,向法慧大师问道:“大师,他不肯来见我们?”

“是的。老衲再三劝他也不肯,见与不见,愿与不愿,己心度之,阿弥陀佛。”

“哦,不好意思,让大师为难了。”

“大师,他不肯来见我们,我们可以进去见他吗?”叶萍儿跟着爸爸的话茬说。

刚才,叶萍儿接过爸爸递过来的纸条,一眼就看出那上面的字确实是庄醒心所写,心高兴得蹦蹦乱跳,愈发忍不住想尽快见到庄醒心。

“禅房,这个——”法慧大师摇摇头,把目光转向叶大铭。

“萍儿,算了,他既然执意不见我们,恐怕再勉强也没用,就不要难为大师了。”

叶大铭转过身,对叶萍儿微微摇了摇头,使了一个阻止的眼色。

“大师,您这里有纸和笔吗?”叶萍儿问。

“有。”法慧大师指着门边的储物柜,命立在身边的僧人过去取来。

叶萍儿接过僧人递过来的纸笔,略微想了想,下笔“沙沙”一气呵成。然后,把写好的信纸仔细折叠好,又从随身带的手包里拿出一部手机,起身一并递给法慧大师。

“烦劳大师将此信和手机转交给他。” 叶萍儿双手合十行完礼,回头轻声对叶大铭说,“爸,我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了,想出去透透气,走一走。”

叶大铭看女儿脸,听女儿声,晓女儿心,知道她实在忍受不住了,勉强笑笑回道:“萍儿,去吧,慢点。爸爸还有点事,跟大师再说几句。”

叶萍儿起身,还没走出门,泪水就像断线的珠子落下。本以为来此就能见到日思夜想了五个多月的醒心哥,可是没料到,竟然连影都没见到,让她伤心不已。

站在屋外的大树下,听到浓密的树枝里传出一唱一和的鸟鸣声,叶萍儿恨恨地嘟囔道:“醒心哥啊醒心哥,你太让人伤心了。不管怎么样,我们大老远跑来,总该见见面,说上两句话啊,没想到你这么绝情,只给我们一张纸条。”

可是,无论怎么恨,还是抵不过想,因为,对庄醒哥的恨和恼永远是假的,只有想和爱才是真的。她把庄醒心写来的那张纸条从挎包里掏出来,小心翼翼地展开……

送走来客,法慧大师来到禅房,把叶萍儿托转的信和手机交给庄醒心,说:“了空,从收留四方信众、弘扬佛法的角度考量,师父欢迎你在普陀寺驻锡,但反对你削发修行。几个月来,虽然你一直清净自身,试图潜心向佛,领悟佛法的精髓与智慧,但师父看得出,你是一个为情所困之人,竭力想解脱却一直没有摆脱出来。根本原因,就在于你的内心深处,始终没有平静也无法平静,就像40多年前的师父我一样。”

庄醒心到普陀寺后,断断续续听说了一些法慧大师的尘缘往事。

多年前,法慧大师曾经拥有一个幸福的家。父亲年轻有为,三十多岁就成为市政府部门的领导,母亲则是一位“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在市府附近的小学任教,上面还有一个姐姐疼他爱他。无忧无虑的他,每天早上一睁眼就是家人灿烂的微笑。然而,谁都没料到,所有的美好的一切,突然在那场浩劫中的一个早上全部失去,留下累累伤痕。先是率真耿直的父亲晨练时与人聊天,说了几句不合时宜的话,被揭发后不明不白死在牢里。母亲被逼与父亲划清界限后,仍遭受歧视侮辱,精神恍惚离家出走不知去向。没多久,十多岁的姐姐也突然失踪,后来发现死在一个废弃的砖窑里。从此,他一个人流浪街头,与垃圾、小猫、小狗为伴,住在一个小石桥的桥洞里,直到被赶出佛寺还俗的云心大师收留,相依为命。

那时,他恨的人太多了,有时想象手里拿着一挺机关枪,把害死爸爸、妈妈、姐姐的坏人全部杀光。然而,云心大师却反复开导他说:“千万不要让仇恨的种子在心头发芽,那样你就会像那些人一样,也成为恶魔。

“仇恨永远不能化解仇恨,只有慈悲才能化解仇恨。

“要用宽恕的心对待众生,即使他很坏,甚至伤害过你,你也要放下。只有那样,你才能得到真正的快乐。

“世间许多事,既然已经形成并且过去,无需再去争辩,无需重较高低。不再争辩,方为高人;不较高低,方为圣人。慈悲为怀,方得自在。原谅就是解脱,知足才能放下。”

八十年代初,重回佛教界的云心大师应邀到天海市,重修普陀寺并成为新一代住持,把他作为第一位弟子剃度,赐名“法慧”。十五年后,他接替坐化西去的师父执掌寺内事务,一直牢记师父曾经的教诲,用慈悲和宽恕对待一切,保持内心始终处于一派详和、平静、无欲的净境。

“了空,师父希望你也能记住、遵从师祖的教诲,从内心去原谅、宽恕别人,否则,最终苦的只是你自己。用十倍的爱去爱爱你的人,你就会得到百倍的快乐。好好看看你妻子用眼泪写给你的信吧。师父不想你走,但更希望你走,回到师父无法回到的天伦之乐的世界。人生的旅途有太多的岔口,每一次的选择都注定了一辈子。既然彼此有缘无悔成为夫妻,就要握紧在手的幸福,千万不要辜负妻子苦苦的等待。人生苦短,世事多舛,眼前的一切弄不好就会稍纵即逝,转身就是一世。”

看着师父慢慢远去的微驼的背影,想着师父以前从未对自己说过的这些话,庄醒心的内心泛起了层层波澜,这时,他才真正醒悟过来,五个多月自己内心始终无法平静的真正原因。打开叶萍儿的信,一行行秀丽的小字跃入眼中。

“醒心哥: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还认可这个称呼。我怀着七个多月的身孕,老爸住院大病未愈,医生跟着,冒险驱车上百公里,路上跑了两个多小时,就是为了看你。可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执意不见我们,法慧大师都为劝不醒你而摇头叹息。

“也许是我太笨,触摸不到你内心深处的情感,想象不到过去发生的一切留给你的伤痕有多深。但是,你就是有一千条、一万条理由,也不应该走极端。人生这些事,仅凭一跳就能了之、就能解脱吗?你一跳了之、解脱了,别人需要你留下怎么办?万一导致你这一跳根本就是个误解怎么办?你知道你这一跳给妈妈、我和爸爸造成的伤害有多大吗?生命如此重要,你怎么能这样轻易放弃它。你以为你的生命仅仅是你自己的吗?万一出事,你想过生你养你的母亲的感受吗?你想过爱你嫁给你的妻子的感受吗?你想过我们的孩子将来懂事后知道这一切的感受吗?

“不管你怎样想,怎样看,我还是乞求你,不要再恨爸爸了。爸爸是个仁厚、智慧、宽容的长辈,即使过去做了一些错事,但我们知道真正的原因吗?阿姨和爸爸的事,最近听了一些。老爸曾无数次说到后悔、不该,自责对不起阿姨,对不起你。以往的一切,已经铸成不可逆转的事实,但是,老爸还是希望能以所有可能的方式来弥补过错,减轻对你们的伤害。作为女人,我想阿姨这二十多年独守着你,身心所受的伤害比你多得多,她都已经原谅爸爸了,难道你就不行吗?退一千步一万步说,即使你不能原谅爸爸,也不要再恨他了,好吗?

“我是爸爸的养女,在不知道你是爸爸亲生儿子之前,一直没告诉你,不是有意隐瞒,只是不想特地提起。其实,我出生后不久就失去了父母,是你爸爸捡到、收留了我,养育我成人。因此,即使我们都是爸爸的子女,但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兄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所以,我们的夫妻关系是合情、合理、合法的,即便被世人一时误解,我相信很快就会被大白的真相消除……”

看着看着,庄醒心拿信的手开始颤抖,信上的一个个小字变成一枚枚铮亮的钢钉,刺进眼睛,扎向胸口。稳了稳神,庄醒心把没看完的信重新折好,压在了被子下面。他不是不想看,而是没有勇气再往下看。自己五个多月的一意孤行,尤其是今天,重病未愈的父亲(庄醒心心中明白,不管自己承不承认,父子之间的血缘关系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并且,他也知道,除了自己,包括寺内外的所有人都会这样看)和不方便的妻子远道找来,自己不但大失常礼,拒不见面,连住持亲自过来劝都不行,还在字条上写了一些绝情话。他怕彻底惹恼萍儿,惹急萍儿,怕她在信的后面狠狠责怪他,瞧不起他,也说一些绝情的话,让他无法招架,无言以对,无地自容。

庄醒心坐在床边,瘫软地靠在被子上,闭着眼陷入沉思。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是走还是留?走,怎么走?自己当初不听法慧大师一再的劝阻,苦苦哀求并当众立过誓:要当一辈子和尚,礼侍佛祖一辈子。仅仅过去几个月,言犹在耳自己就变卦,怎么有脸一去不复返地走出寺院的大门。留,留多久?法慧大师曾经多次劝自己离开普陀寺,回到凡俗欢乐的世界中,尤其是今天,对自己掏心置肺说的那些世俗话,像一根巨大的钟捶,撞向自己的心灵之钟,直到此刻还在嗡嗡作响。

庄醒心听到外面有动静,赶紧起身到窗前张望——是做完功课的师兄弟们回来了。一转眼,他发现斜对面的会客室里好像有人。

“难道爸爸和萍儿还没走?不然就是他们又拐回来啦。”

他闪身离开窗户,站在窗边犹豫片刻,鼓起勇气,出门径直走向会客室。然而,会客室里除了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摆放整齐的桌椅外,并没有人,细细分辨空气中隐隐浮动的熟悉的兰香气味,他感知到萍儿曾经来过这里。

庄醒心掏出手机,想给萍儿挂个电话,可是,看着那串每次都让他怦然心动的电话号码,又犹豫了。自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地失踪了五个多月,亲人找上门来避之不见,现在突然挂电话过去,开得了口吗?即使开口说什么呢?又能说什么呢?问候,好意思说吗?道歉,电话里有用吗?认错,她能轻易接受吗?这下可真麻烦了,五个月任性没头脑搅成的一团乱麻,现在想解却连头绪都理不出。看来,只能硬着头皮,当面向妈妈、萍儿负荆请罪了。想到这儿,他又想起法慧师父刚才说过的话,“好好看看你妻子用眼泪写给你的信吧,握紧在手的幸福,弄不好就稍纵即逝。”

他快步回到禅房,从被子下面拿出萍儿的信,鼓起勇气,继续往下看。

“……我不信佛,但我相信世间的因果缘分,笃信“千年等一回,断肠也无怨”的说法。从第一次见到你,到后来爱上你、嫁给你,我相信是上天冥冥中有意的安排,让我以这种方式来感谢、报答爸爸的救命之恩,这也是我为什么喜欢看新白娘子传奇、喜欢听千年等一回歌曲的真正原因。

“醒心哥,如果你还爱我的话,觉得我仍旧是你心中的唯一,那就不仅是我要感恩爸爸,包括你,甚至我们尚未出生的孩子,都应该感谢爸爸。如果不是善良的老爸当年收留、养育了我,也许我们永生都不会相遇,更不要说成为夫妻。

“我的预产期是一个伟大人物诞生的日子——12月26日,希望孩子出生的时候,你能在我的身边,给我生孩子的勇气和力量,也让孩子在第一时间和爸爸见面。否则,不但我也许孩子都将永远不会原谅你,我不希望我们的孩子重蹈困扰你一生的痛苦旧辙。

“虽然这次没见到你,但我从法慧大师等人的言谈中,知道你生活得很平静,身体也健康,我和爸爸也就放心了。萍儿敬写

“醒心哥,此行,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见到你。”

庄醒心看出来,最后一行略显潦草的字句,是临了补充上去的,其中包含的相思之情,溢于言表。

庄醒心怀着复杂的心情,把叶萍儿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前思后想再三,决定还是采用传统的方式,给萍儿写封信,看她回信的情况再说。坐到桌前,他把萍儿的信平平正正放在旁边,摊开信纸写了两个字“萍儿”,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了三个字。

“萍儿,亲爱的:提笔真不知说什么好。现在想想,是我不好,确实不该让你和妈妈为我担惊受怕,我保证:今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过去二十多年的岁月,残缺的家庭在我的心里留下巨大的阴影。我一直恨他,不想再见到他,也不会原谅更不会接受他。然而,现实措手不及的变故,完全出乎我的想象,让我一时无法面对。再加上突如其来的兄妹关系,更是给我出了一道无解的难题,一道势必遭受家人指责、世人嘲笑的难题。在巨大的双重压力下,我的大脑完全处于一种绝望的崩溃的状态,一门心思只想尽快解脱。也许,有人会说我的举止懦弱、自私、糊涂,其实,确切的说,应该是从未有过的极度惶恐、混乱、无望造成心灵空白的后果。所谓生与死的界限,有时不过是一念之间而已。尽管后来得救了,但感觉心已经死了。我一直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们慢慢会接受我自杀的事实,我就不要再出现,继续消失算了,免得又引起波澜。

“这五个多月时间里,要说不想你和妈妈,那是假的。妈妈和你,是支撑我生命的最重要的两个人,说不想,怎么可能?不是不想,而是无时无刻不牵挂。身体复原后的三个月,我每个月都回去过两趟,可惜,没有看到妈妈,只看到过你三次,都是傍晚,估计你到医院的时间,我就蹲在医院大门的旁边等你,知道人来人往,你想不到也不会留意。我跟在你车子后面,看你停车、下车,看你走进住院部。我的心怦怦乱跳,只想喊你,可是,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乱伦的哥哥,始终没有勇气面对你。每次都想拦住问你,为什么要留着这个不该留的孩子,将来孩子生下来,不但你,连孩子都要遭到世人奚落。与其让他到这个世界上受苦受难,还不如不生下他。

“看了你的信,我才从沉重的枷锁中解脱出来。既为自己和你清白无辜的关系庆幸,更为我们的孩子将来能名正言顺诞生庆幸,同时,也为我继续活着而没有不明不白地死去庆幸。

“萍儿,这次不幸中的万幸教育了我,我用我的人格发誓:将来无论遇到什么情况,我都会勇于面对,咬牙坚持活着,绝不会再去自杀。萍儿,无论你和妈妈怎么指责我,甚至骂我、打我,我都愿意接受。萍儿,在我的心中,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你永远是我的最爱,我的唯一,不仅仅是我为爱专一,更重要的是你值得我付出爱。感谢老天把美丽的你带给了我,让我获得人世间最完美的女人,最完美的幸福。

“对所谓的父亲,我接受你的要求,我可以不恨他,但我绝不会原谅(他不需要我原谅,我没有资格也不想说什么原谅)。因为,除了生我这个无法改变的事实外,从他绝情地抛弃妈妈和我那天起,他就已经放弃丈夫和父亲的所有资格。我始终无法忘记,过去二十多年我和母亲遭受的苦难,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我甚至无数次的怨恨,母亲为什么要生下我,如果没有我,母亲和我,都不会生活的这么苦、这么累。

“从懂事起,可以说,每天我都生活在极度恐惧中。看不到妈妈就害怕,尤其是早上醒来,我怕妈妈突然也走掉,也不要我了。那种惶恐的心理,我现在仍旧记忆深刻,想起来,如刀剜心。对过去曾经的所有的失望、恐惧、无助、忧伤和孤独,我也想把它们从记忆中抹去。但是,记忆不是秋天的落叶,可以伴随冬日的流逝而腐烂消失,可以用新春的清新嫩绿代替和掩盖。过去的所有往事,快乐的、幸福的、忧伤的、痛苦的,都已成为我记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无法自欺欺人地认可那种虚假的埋葬,脑海里常常浮现出的苦痛的往事,我只能默默地接受、忍受它的折磨,无法忘记,也许,只有到死为止。

“你管他叫爸爸,理所当然,我不想干涉,也无权干涉。可是我永远不会认可这个称呼,因为这个称呼在我当年还在襁褓里时就戛然而止,永远不会再有了。可以说,从我学会说话到现在,这两个字一直没有机会向谁叫过,尽管我很想,可惜,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再有。也许,只有等到我们的孩子叫我了。当然,我一定要加倍珍惜,创造所有的机会给我们的孩子。

“现在,他对于我,和所有相遇的陌生人一样,只是个偶然相见、相识的家庭以外的人而已,他作为长辈,我最多可以尊他一声“叔叔”。萍儿,请不要怪我说得这么绝情,在我的心里,确实如此,我是实话实说,恐怕今后也难以改变。

“我和你是夫妻,你和他是父女,对你,我不需要也不会逼你玩什么选择的把戏。无论在哪里,我将是我,他将是他,泾渭分明,我不想有交集,即使名义我也不想有。因此,无论在什么场合,当着我的面,请不要为难我,也不要难堪自己。庄醒心致”。

写完,庄醒心把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有些语气激烈的地方他几次提笔想划掉重写,可最终,还是保留了自己真实的想法。

看完庄醒心的信,萍儿思忖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要跟爸爸说为好。傍晚从医院出来,她给醒心妈妈打了个电话,说晚上去吃饭,准备路上买点吃的带过去,家里煮点稀饭就可以了。

来到醒心妈妈家,刚敲开门,萍儿就急不可耐地嚷道:“阿姨,醒心哥来信了,快看。”

“是啊,好、好。”

苏芸高兴地一边应着一边进屋找出老花镜,可是双手慌乱得怎么也戴不好,不是戴歪了就是镜腿挂不到耳朵上。萍儿赶紧伸手说:“阿姨别急,来,我帮你。”

苏芸捧起信,刚看了两行,就忍不住流下眼泪。取下老花镜,擦完泪刚戴上,泪水又涌了出来,后来,泪流不止得根本看不下去。

“阿姨,还是我念给您听吧。”

信,叶萍儿已经看过好几遍了,对里面说的一些伤心事儿、伤心话心理上已有所准备,因此,开始一句一句念得很平静。可是,后面念着念着,看到醒心妈妈不住地擦流泪,竟然也跟着伤心,泪眼模糊地念不下去。结果,两个人就这么念几句,相对抹抹眼泪歇一会儿,或者说一会儿话缓缓情绪,然后再念。原本几分钟就能看完的信,花了快半个小时才算念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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