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犹如一声晴天霹雳炸响在苏芸面前,惊得目瞪口呆,半天回不过神。她无法想象更无法接受叶萍儿的说法,这么多天,她曾想了很多,却怎么也没想到,庄醒心是因为另一个女人不回家。
接下来,叶萍儿流着泪断断续续告诉苏芸,那个女人是前几个月才应聘到公司来的,叫乔希雅。现在已经怀孕了,孩子是庄醒心的。苏芸第一次听到“乔希雅”这个名字,平时她很少去公司,除了何魁,其他人几乎都不认识。
“他们以前认识吗?”
“不知道。”
“在一起多长时间了?”
“不知道。”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上星期三。”
苏芸算了算,正是她第一次问叶萍儿的前一天。“那天妈问你,你还帮他掩护,唉,你真是犯傻啊。”
苏芸的脑袋里“嗡嗡”作响,后脑和后背的钻心裂痛,像是有一把斧子从上到下沿着脊梁骨把她劈开。自从那次被撞后,后背时常会出现这种疼痛,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而且像SM里的自虐,疼一疼过后反而会有一种舒服感。可是今天,这种痛感却让她眼前发花,直冒虚汗。儿子现在的做法几乎跟他爸爸当年如出一辙,难道这种无视道德、背叛家庭的行为也会遗传?作为曾经的受害者,她深知家庭被撕裂的痛苦,她无法容忍,不想看到曾经残害自己二十多年的悲剧在家中又一次上演。而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儿子,曾经因家庭分裂痛恨爸爸,直到他死都一直不肯原谅、释怀,却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从一个深受家庭分裂之苦的悲剧主角变成新一场家庭分裂悲剧的制造者。
苏芸抄起电话拨了出去。
“妈,算了,都这么晚了,他不可能回来,您说他只能惹您自己生气。”
“那怎么行,就是后半夜我也要把他叫醒。”
然而,电话里提示对方已经关机,连打了几次都是关机。这一夜,苏芸没有在自己房间睡,而是在叶萍儿的房间搂着她睡了一夜,不过,思前想后,她几乎没合眼。倒是叶萍儿,也许是几天没睡好觉,小鸟一样,依偎在苏芸的怀里睡得十分深沉。
上午,叶萍儿前脚刚出门,苏芸又拨庄醒心的电话,响了好一阵,“妈,对不起,刚才我在刷牙。”
“你还记得有这个妈呀。快十天了,你家也不回,去了几个电话,都骗我说在外面办事,办什么事,你说,妈想听听。”
“萍儿都跟您说了?”
“这么多天不回家,还要萍儿说,亏她还给你打掩护,明知把她卖了还帮你数钱。好好想一想,你做的这是什么事啊。难道你忘了当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我……”
“你现在在哪儿,跟谁在一起?”
“我在城西,跟、跟、跟乔希雅在一起。”
“乔希雅是谁,哪里是家,你跑她那儿去干什么?”
庄醒心拿着手机,呆坐在那里,不知怎么回答才好。乔希雅伸手把手机拽过去,“阿姨,我是乔希雅,是我不好,请不要怪罪醒心。叶萍儿还是您的儿媳妇,这两天我就让醒心回家,真是对不起您。”说完,她立刻把手机还给庄醒心。
“我没问你,你插……”
“妈,明天我就回去,回去再跟您说,好吗?”
“随便你。这么多年,妈花费那么多心血教育你,算是白瞎了。”苏芸想起往事,心如刀绞。
第二天下午,庄醒心回来了。面对妈妈泣涕涟涟的数落,他只是听,一句都没有还口。最后,该说的话都说了,母子俩都明白,开弓没有回头箭,无论是非、对错,事已铸成,挽回已不可能,况且,这个女孩怀得也是自家骨肉。这种事,说来说去,也许没有结局的结局,可能是最好的结局。
草草吃完晚饭,叶萍儿客气地打了声招呼,回到自己的房间。庄醒心尴尬地看着她的背影,苏芸示意他跟过去,然而,门已拴上,无论庄醒心怎么说,屋里没有一点动静。
“人是有感情、有思想、有需求的动物,谁都免不了有冲动的时候,有视觉疲劳,喜新厌旧,而自己也忽视了他的需要……”这些天,叶萍儿竭力反思自己,为庄醒心的背叛找了许许多多的借口,可是,心里还是接受不了。
苏芸看着眼前的情景,禁受不住内心的煎熬,也回到自己的房间。客厅里,只剩下庄醒心一个人站在那里。庄醒心掏出手机,给叶萍儿发了一封短信,“萍儿,爱你的心,永远不会变。”转身下楼,回到了城西。
从医院回到家,周玉萍才知道,自己住了一个多月的院,家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说起庄醒心,尽管叶萍儿的口吻是那么淡定,可周玉萍还是从她怆然的神色中捕捉到沉甸甸的悲痛、哀伤和抑郁。
苏芸、周玉萍劝来劝去的话说了几箩筐,最后,只剩下男人身在福中不知福,自古红颜多薄命的唏嘘和感叹。
这时的叶萍儿,经过十多天痛苦的煎熬,百孔千疮的心已经麻木,人也逐渐平静下来,她已经想通并做了最坏的打算——离婚。“既然他不拿自己曾歃血盟誓过的夫妻情分当回事,失去就失去吧,各走各的路。我还有儿子,再难堪、再无奈,生活也得继续下去,起码要把儿子养大。”
不过,无论叶萍儿再怎么劝自己,要想得开,要拿得起放得下,可是一到夜晚,面对四壁昏黑的夜色,悄然而至的孤独感、寂寞感还是肝肠寸断地折磨她,让她痛不欲生却无处可躲。有时,她不得不半夜爬起来,饮上一大杯白酒,以麻痹大脑神经,强迫自己随酒入梦。
上午,叶萍儿正在工地上忙,忽然接到章天树的电话。“姐,我是天树,你在工地吗?我马上过来,有话对你说。”
一见面,章天树就跪在了叶萍儿面前,叶萍儿连拉带劝,总算让他站了起来。“姐,实在对不起您。都怪我,要不是我把表姐介绍过来,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当初,我没想到会这样,根本也没想到他们以前会认识,就是来公司以后,表姐也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她的以往,我是昨天才听醒心哥和表姐说起几年前他们之间的一些事。”
章天树的话,印证了叶萍儿的揣测,庄醒心跟乔希雅确实是在她之前就认识了。但她只猜对了一半,因为那时的庄醒心和乔希雅仅仅是认识而已,双方也仅仅是歌手和粉丝的关系,甚至谈不上熟悉。还有两点,一点是叶萍儿想错了,乔希雅并非是冲着庄醒心才来这个公司的,二人纯属偶遇,而且,庄醒心一直以为乔希雅早已不在人世。另一点就是意外,叶萍儿万万没想到,乔希雅小小年纪时就曾遭受薄情打击,并差点为此送命。随后,她不但顽强地活了下来,走出阴影,而且凤凰涅槃般变得更加光鲜、靓丽、活泼。
“姐,有些话我早就想跟您说,可一直不好开口。不要为这件事过分伤心,您都憔悴成这个样子,我看了真心疼。感情上的事谁都理不清,也说不清,只是我觉得,过去的让它过去,说不定这还是你新的美好生活的开始。”
叶萍儿诧异地注视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大男孩,看到他正用一双热辣辣的眼睛盯着自己,赶紧低下头,轻声说道:“天树,姐不怪你,谢谢你跟我说了这么多,工地上很忙,我还有事。”说完,她顾不得再跟章天树打招呼,慌忙逃离。
下班刚进家门,叶萍儿就听见柳玉绾说话的声音。柳玉绾也知道是叶萍儿回来了,立刻迎出来,“萍儿,你没事吧,你的事儿我听说了。唉,这么般配的两口子,好好的竟然也会被人乘机而入。唉,男人啊男人,十个有九个是这个熊样,根本就不值得信任。”说完,鼻孔里还十分蔑视地“哼”了一声。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饭桌上历来也是聊天八卦的好场地,但是今天不灵了,柳玉婉开头说了两句,见大家都没应,也知趣地闭上了嘴巴。四个女人端着碗,吃着各自的饭,想着各自的心事。叶萍儿匆匆吃完,立刻领着宝宝下楼,说是带孩子出去转转,其实,她是不想自己的事再被消费一次。她清楚柳玉绾是一个喜欢搬弄是非、尖酸刻薄的人,这样的机会她是绝对不会放过的,因此,要趁早避开她,绝不给她这个机会。
柳玉绾起身想跟叶萍儿去,但被苏芸一把拉住。“玉绾,你好久没来了,咱们姐仨聊会儿天吧,到我房间还是玉萍房间?”
“嗯,到玉萍房间吧,到你房间我会伤心的。”
叶萍儿带着儿子,漫无目的的在街面上转悠。进到一家大超市,宝宝坐在车上,乐不可支地看着花花绿绿的商品和装饰。恍惚中,叶萍儿觉得身边少了个人,四处看看,掏出手机翻到庄醒心就想打过去,问他跑哪儿去了。可搭眼一看,上次拨出的时间竟然是14天前,这才懊丧地醒悟,自己又犯糊涂了。
自从庄醒心那天没回家,睡眠一直不好的叶萍儿每晚都会出现几次抚摸、张望、寻找庄醒心的错觉,每次醒悟过来都会黯然神伤想他很长时间。
叶萍儿把手机放进手袋,思绪不由自主又转到庄醒心的身上,“醒心哥,你现在在干什么,跟她在一起,还是一个人在外面……会想我和宝宝吗……知道我带着宝宝从家里逃出来,在外面无聊地消磨时间,只是为了躲避关于你我的闲言碎语吗……如果打电话给你,现在能过来看我和宝宝吗……”
在外一直闲逛到将近午夜,苏芸打电话说柳玉绾走了,叶萍儿才回家,抱着早已睡着的儿子上楼。
上午,叶萍儿在公司召集各部门主管开了个短会,会上,她对销售部近期的工作情况表示赞赏。会议结束后,叶萍儿回到办公室收拾东西准备去城北工地,销售部的临时主管进来,站在那里迟疑不决地好像有话要说。叶萍儿有些奇怪,不是刚开完会吗,难道会上有什么事情漏了忘说?
“你还有事吗?”叶萍儿问。
“叶总,有件事您可能不知道,其实,这段时间我们部的乔经理一直没闲着。只要您去工地,她几乎每天都要来一趟,问一些事,布置一些事。跟我们说,现在城北房建事情多,叶总忙不过来,可能顾不上管一些事情,你们要主动做好自己的事,为叶总、为公司分忧,把公司的事做好。并且她每次把握得很准,都是在您回来前就走了。”
“哦?每次都是她一个人来?”接着,她又补充一句,“还有其他人来过吗?”
“都是一个人。庄总也来过两次,一个人,都是下午。”
“嗯,谢谢你,我知道了。这些事,不要跟其他人说你告诉我了。”
十多天来,乔希雅几乎天天到公司,包括醒心,多多少少让叶萍儿感到惊讶,并且,自己竟然一次没发现。不过想一想又释然,自己的心思这段时间都放在了城北房建,很少在办公室,更别说销售部的事了,公司能正常运转,看来也和醒心、希雅暗中出面“闪”管不无关系。而每次乔希雅都能把自己来去的时间拿捏的那么准,前后有半个月之久,一定有什么人在给她通风报信,包括自己的司机都有可能。但她不想深究,不管怎么样,大家的出发点都是善意的,明里暗里用各种力所能及的方式支撑、帮助公司,自己理应感谢才对。
“希雅啊希雅,如果没发生这件事该有多好。从你第一天踏进公司大门,我就为一个放弃大公司优厚待遇的女强人加盟感到惊喜。后来,更是由衷地佩服你看问题的聪明,处理事情的果断,张扬观点的强势,让原本自信的我却在你面前失去了自信,有时竟然会产生你我换位的错觉。也许,我的错觉就是老天冥冥中对我的提醒,暗示我即将面临的遭遇,可我却根本没有把它当回事,没想到换位的事情真的出现了,不过,不是公司而是家庭。
“以前看一些古今描写人类社会生活、感情的小说,曾深深感悟:一部人类史,其实就是一部爱恨情仇史。所谓恨由爱生,爱缘恨起,大恨是战争,小恨是拌嘴;大爱是和平,小爱是搀扶。爱恨绵绵无绝期,就是人类永恒情怀的表达,现在我和乔希雅相对庄醒心不就是这种感悟的真实写照吗?
“也许,命中注定,我只是醒心生命中稍作停留的过客,即使相互之间有过刻骨铭心的共同生活,那些深深浅浅的痕迹,也会在岁月浪潮的冲刷下,像两股风,无论曾经多么热烈纠缠,彼此终将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是,这个世界里,宇宙中,谁又不是过客呢?谁又能不是过客呢?唉,算了,不要天马行空了,有些事想再多也没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还是回到眼前吧,现在,最需要我的应该是城北工地。”